去年十一,學姐回家參加了表哥的訂婚儀式,端午節結束之後時隔四個月再次回了家,家裡沒什麼變化,大家都沉浸在訂婚的喜悅當中。在機場候機的時候,21年因為疫情就地過年的一幕幕湧上了腦海,我當下立刻買了過年回家的往返機票。心裡想着過年的機票一定又貴又難搶,付款的時候,心裡覺得好像距離下次回家也更近了一點。我不知道這1億人的心情如何,至少對於我而言,長這麼大第一次沒有和家人一起過年,一個人在出租屋裡把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心情也跟着慢慢變冷。最近微博不是有個#公司強制員工就地過年#上熱搜了嘛,我只能說這公司頭真的很鐵,敢直接發這種公開郵件給員工。不過關於強制員工就地過年這事,就得說說我們公司了。因為公司性質的緣故,所以我們過年回家要提離京申請,通過了才能走,申請需要層層上報,最終總裁審批。我親姐姐今年生了孩子,但因為外地工作的關係,不能守在她身邊陪產。想起小時候就和她約定好了,人生的各種大事一定都要陪在彼此身邊,但這次我不得不食言了。當時想着過年回家,一定給孩子,給孩子他媽都要包個大紅包,慶祝新生命,也體恤姐姐真的辛苦了。所以我就在收到離京政策的第一時間提了離京申請。結果正如各位所想,申請一直就停在總裁那裡,不給批。起初我想着是不是審批太多,把我的給落下了,畢竟總裁日理萬機的。這期間我也問同樣提了申請的同事進度如何,不出所料,他們的進度也都停在總裁那裡。其實心裡已經有預感,回家這事要涼,但歸心似箭,還是抱着那麼一點希望,甚至可以說是僥倖吧。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電話,是我的直接主管打來的,他說:離京申請這事,領導不方便拒絕,你自己撤回申請吧。我沒有憤怒,反倒笑了出來,或許這也是憤怒的另一種表現吧。「誰審批誰負責」,於是上傳下達,到了執行層就變成一律不批准。犧牲的便是我們這些異鄉的打工人,奮鬥了一整年,就為了兩件事——年終獎和回家過年。結果到現在年終獎遲遲不發,回家也成了妄想。我還算幸運,去年大年初二我帶上兩個孩子回娘家過年,但第二天就收到通知初四要正式上班,所以第二天中午就匆匆忙忙的收拾行李回來,在娘家待了不到24小時。初四開始就是一直上班加班,剛開始我在高速路口值班,值了兩周,之後被調去隔離點蹲守,整整68天。我家孩子才七個多月,每天都會想孩子,一想到孩子就鼻酸,但穿着防護服,不敢讓自己流眼淚,就硬生生地憋回去。剛開始是不能回家的,之後疫情有所緩和,全員核酸陰性,才能回家。今年,我所在的市區沒有病例,但娘家的同省不同市有了病例,回家的希望隨着每日新增,也一天一天的變得渺茫。我們交通人員還不算一線,就已經這樣了,那些奮戰在一線的抗疫醫護人員的情況更可想而知。我也想回家過年,但我知道「這種時候」只能強忍着,硬憋着。我同學小林寒假去廣東實習去了,他本來打算着,到年底剛好實習一個月,到時候請個假就回家。結果因為疫情,被迫留在了廣東過年。前些天和他聊天,他說「不回家也挺好的,在這留着過年政府還給了補貼,還能攢點錢,留着明年交學費。」印象里他就是一直這麼獨立,小林家裡是農村的,是家裡的老大,家裡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所以上了大學之後他就不跟父母要錢了,都是自己利用課餘時間兼職、打工還有國家的補貼交學費和生活費,但也因此他跟家裡的聯繫並不是那麼的緊密。所以當他好像很輕鬆地說出那些話時,我心裡是有點心疼他的。但今天晚上我和他打電話,他突然哭了。他說他媽媽給他打了視頻電話,一直不停地囑託他明天一定要去買點速熱食物和熟食備着,說他不會做飯,去飯店看看能不能炒幾個菜,一個人在外過年也不要委屈自己,多吃點好的。他一直以為,家裡孩子多,父母應該不會在意過年有沒有他,但他沒想到,在父母心底,自己永遠是他們最疼愛的孩子啊!對,就是這麼不巧,就在距離過年還有半個多月的時候,家裡突然開始有了一例新增。而這一例新增就像多米諾骨牌,一張牌倒下,隨之而來就是一例接着一例,連續出現新增的第五天,風險指數就被升到了中風險。升到中風險的當天,開始封小區,防控的程度和20年疫情剛開始時沒有兩樣,小區只進不出,家裡就靠着冰箱裡那點存糧苟着。我問我爸家裡的食物夠嗎,他說放心吧,你看我平時說多買點,吃不了就放冰箱存着,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我媽也因此開始在家種起了豆芽,她興沖沖地把生長的茂盛的豆芽照片發給我,說「看看我的勞動成果,自製豆芽」。驕傲的語氣仿若小學時,我第一次自己動手做番茄炒蛋,把菜端給她時說「媽媽,看看我做的菜」一樣。而我留守在北京,成了真正的空巢青年。和父母嘴上說着家裡什麼都有不用擔心,但其實一點胃口都沒有,去超市逛了一圈,只提了一盒雞蛋就回家了。在北京上學工作,生活了將近六年,第一次知道北京可以這麼荒涼。街上很少能看到人,公交車要比往常等得還要久;以往人擠人的商場,如今也門可羅雀;地鐵的座位任君挑選。除夕那天,我把堆在廚房角落的案板、擀麵杖都搗騰出來,打開公司年貨發的麵粉,對着視頻有模有樣的開始擀麵、包餃子。心裡想着「我一個人也要把這個年過得熱熱鬧鬧的」想起小時候到了過年,我媽就逼着我一起包餃子,我不想學,她就說你以後長大去對象家過年,不會包餃子多丟人。我媽這門手藝我愣是沒傳承下來,不出所料,餃子餡飛得到處都是,我努力也只挑出三個完好無損的。「就算只有三個,也要認真吃!」我便又去調好醬油醋,還饒有興致地扒了兩瓣蒜、剁成泥,找出想看的綜藝。一切準備好,準備開始吃餃子時。我像發瘋一樣,把筷子用力地朝着空氣扔了出去,兩大顆滾燙的眼淚毫無徵兆地就掉了出來。無助和失落一瞬間像藤蔓一樣從腳底爬滿全身,用力地勒緊我。我沒那麼嬌氣,按往常來說,這種鹹度我多兩口水就是了,但那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想摔東西,就是想把心裡的孤獨和委屈一股腦的發泄出來。前幾天北京朝陽的新增病例流調公布了出來,學姐看了只覺得普通人的辛酸。從流調里可以看到,這位大叔從1月1日開始到被隔離,每天從深夜23:00一直工作到凌晨,不僅如此,白天也抽着時間在各個小區、工地打零工。到了17日給家裡寄回郵件,做了核酸準備第二天乘火車回家。據悉,這位大叔來北京是找兒子的。小兒子19歲的時候失蹤,家裡人懷疑他被騙進了非法組織。兩年多輾轉多地打工,沒有固定工作時間,經常從深夜打工到凌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足跡,如果不是因為流調,這些腳印很快就會被沖洗乾淨,被這座城市忘記。十年前,一大批從農村來的中年人,「遷移」到北上廣深務工,他們心裡想着大城市工資高,賺幾年錢,就返鄉蓋房養家。那些年他們被媒體稱為「農民工」。如今又一大批年輕人通過高考,考入高等學府,畢了業多數選擇留在學校所在地工作。他們想着大城市機會多,有發展,夢想着通過努力在大城市紮根。「有錢沒錢,回家過年」曾是一代人執着的信仰。而如今疫情輕輕鬆鬆地便阻止了人們回家的路。如今故鄉的概念已經逐漸淡化,家人在的地方,便是故鄉。還有幾天就是農曆新年了,我想不管疫情發展成什麼樣,到了那一天,主流媒體依舊會努力呈現出全國人民闔家歡樂、舉國歡慶新年的融洽景象。到此,我也想對所有因為隔離政策,被迫就地過年的同學、打工同胞們說一聲,這一年真的真的辛苦了。把暖氣打開,音箱調到最大,一個人也要把生活過得熱熱鬧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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