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是通過組織、控制、協調、監督來完成「社會文明」。
——而不是簡單、粗暴、蠻橫、強制,來完成「各種指標」。
1
官字兩張口,百姓一張嘴;官字一張口,百姓跑斷腿。
我也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裡,還要看到多少離奇魔幻的故事。
喜歡刷短視頻的朋友,這幾天想必一定都看到了各式各樣的離奇故事:
近期抖音上各地不約而同地出現了水泥地上種莊稼、籃球場上種紅薯、廣場上種芋頭、高山辟新田、拆違建填魚塘拔果樹...
各種魔幻劇情的背後,是「復耕」的信號,是「退林還耕」的指標。
「保障18億畝耕地紅線」,已經由口號轉為落實,誰來落實、怎麼落實?——當然還得從農民頭上動腦筋。
以前,總是強調一切從實際情況出發,現在,總是干着一切從實際指標出發的事。
天大地大,指標最大。
2
城鎮化進程的背後,農業、林業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挖山開路,弄沙子打石子,搭高樓建大廈,一座又一座城市新地標,拔地而起。
青山變黑山,生態環境的不斷破壞,換來了城市GDP的萬億大關。
再挖下去,山沒了,沙塵暴都要吹到北京城了,怎麼辦?
指標下來,必須保證林地保證青山綠水的生態環境。
破壞環境一挖到底就完事了,恢復生態環境,卻是很難的事。
可領導到底是高人啊,腦袋一拍妙招就有了:刷漆,給黑山刷上綠色的油漆。
或者蓋上綠布綠網,別說是領導來視察了,就是衛星地圖監測,這片山也是綠的。
哪怕是一場山火,周邊的山全都燒黑了,領導指標下的這片山,依舊是翠綠翠綠的!
——就問你服不服?
3
領導如此高招,下面的人自然學以致用。
樓盤在交接的時候,都要驗收綠化面積的,有些樓盤綠化面積不夠,怎麼辦?
臨時拉幾車子綠草皮來,先在小區里到處鋪上,這樣綠化率數據就達標了, 等到驗收合格完事了,再把草皮拉走,規劃地面停車位,銀子又到手了...
從上到下,皇帝的新裝,都是這麼一套一套傳承下來的。
馬麗和沈騰的小品《走過場》,諷刺的就是「形式主義表演」。
「領導還沒來,你的病怎麼能好呢?」
換而言之,領導來探望你了,你就得病着,領導探望完了走了,你的病就該好了。「感謝領導,領導真是仙人之軀,對着我幾句【話療】,我的病竟然神奇的好了。」
事實擺在那裡,大家都知道,沒人能夠改變這些騷操作表演,然後逼得一群藝術表演者,只能借用諷刺、暗喻的藝術形式,來斥責批判這些魔幻操作。
——當然了,諷刺得多了,領導的忍耐力也是有限的。
諸君細看,馬麗和沈騰的春晚小品,現如今已經不再諷刺社會現實,也都改唱讚歌了。
演完小品《火炬手》之後,本山大叔就曾萌生退意:太難了,演起來覺得特別擰巴。
「春晚應該是個快樂的節目,小品應該是給大家帶來歡笑的,而不是非要在春晚那一天,弄個節目來給觀眾上一堂教育課。364天每天都在接受教育,還非得差這一天。」
藝術來源於生活,生活略高於藝術,且強有力地在指導着藝術。
以前的快樂,是發自內心的歡喜,現如今的快樂,就像是那看似一片翠綠的青山,實際上聽不到一聲鳥兒歡快地鳴叫。
——只不過是流於形式的表達罷了。
4
從「退耕還林」到「退林還耕」,政策的導向性和指標的唯一性,實在是過於高負壓了。
而每當政策出台和指標制定以後,上面講求「協調各方優化處理」,到了下面,就一定會變成「一刀切了粗暴蠻橫」。
你說要林地,那就給黑山刷綠漆;你說要耕地,那就在水泥地上、籃球場上、馬路公路上給你種番薯插秧苗。
你說城鎮化進程的「造城運動」不容耽誤,那就鼓勵農民進城打工高薪待遇;城鎮化結束大齡用工增大企業人力成本,那就「清退令」讓60歲以上的農民工別幹了。
為了提前完成退耕還林的指標,內蒙古呼倫貝爾市陳巴爾虎旗鏟毀2萬多畝即將成熟的麥子、油菜;
為了完成合村並居、為了完成城中村改造,暴力拆遷低價補償,那個躺在醫院的村民,被打斷了7根肋骨;
為了保護中儲糧的糧食儲備,為了防止糧食機密外泄,禁止手機和錄音錄像設備進入糧倉;
為了創辦文明城市,地上不能有一片樹葉,一平方米內灰土不能超過5g,那個高溫下中暑倒在了馬路上的環衛工人,無人在意;
因為一坨鳥屎落在了某位領導的小轎車上,於是有人派了綠化隊拆了所有鳥窩...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5
國計民生,兼則兩全,偏則俱廢。
政策出台的時候,要考慮實際情況;指標具體執行的時候,要考慮被指標承受的具體執行人。
令從己出,朝令夕改,粗暴行政,一刀切管理,形而上學的花式表演,勞民傷財不說,還容易積病成傷。
畢竟,一個皇帝的新裝沒什麼大不了,笑一笑這事也就過去了,可若是所有人都跟着穿上了皇帝的新裝,甚至於當初點破假象的那個小孩,也開始穿新裝了,那就真的全完了。
實業興國,實幹興邦,多說人話多干人事,世界才會變好。
沒有那麼多瞎子,更沒有那麼多的傻子,搭台唱戲的角兒們,消停點吧!
往期文章:
飛機失事以後,新聞的理想是什麼?
洗地你們不行,還得是它來
吃人的不是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