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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題。

最好的黃藥師,演員曾江走了。

據港媒消息,27日衛生署人員巡查時,發現曾江所住的酒店房間無人應門,酒店職員開門時,發現曾江昏迷在房間內,救護員到場後證實其已經去世,享年87歲。


一時間,眾星哀悼。


聽到曾江的名字你可能會一頓,誰?但只要放上他稍微年輕點的照片,大家肯定都認識——

《英雄本色》《縱橫四海》《警察故事3》《竊聽風雲》等港片均有他的身影。

殺手、警察、黑幫大佬等角色均都不在話下。


至於他演繹得最好最傳神的一個角色,非83版《射鵰英雄傳》里的黃藥師莫屬。

而且戲裡戲外,他與黃藥師都很像。

這種像素級別的「像」,加之過人演技,讓他成了史上最好的黃藥師。

01
永遠的黃藥師

1983年,《射鵰英雄傳》播出,萬人空巷,所爆紅的不僅是郭靖與黃蓉,還有桃花島那個亦正亦邪的黃老邪。

對於80後、90後的一批觀眾而言,黃藥師,就是曾江。

黃藥師和曾江到底有多像?

首先,論學識,黃藥師實打實《射鵰》第一。

自誇逼格就低了,這話是老頑童周伯通說的:
黃老邪精於奇門五行之術,他這些花樹都是依着諸葛亮當年八陣圖的遺法種植的……黃老邪聰明之極,琴棋書畫、醫卜星相,以及農田水利、經濟兵略,無一不曉,無一不精,只可惜定要跟老頑童過不去,我偏偏又打他不贏。

而曾江呢,也是學識淵博。

畢業於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懂書法、繪畫、詩歌,會講法語,精通英語。

他60年代就加入了美國演員公會,比後來打入好萊塢的周潤發、李連杰要早很多,「有一個蠻先決的條件就是你的英文」。

論婚姻經歷,黃藥師妻子馮衡、曾江第一任妻子藍娣均早逝。

論性格。

黃藥師脾氣暴躁,正中帶有七分邪,邪中帶有三分正,本人並不避諱:
黃某並非正人君子,江湖上號稱「東邪」,自然也不屑與正人君子為伍。手下僕役,越邪惡越稱我心意。

曾江也出了名的暴脾氣,最著名的當然是接受媒體採訪時大罵「香港演員沒一個專業的」。

論相貌。

黃藥師「形相清癯,風姿雋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平生儘管放浪形骸、不拘禮儀,但還是慣用儒生打扮,「身穿青衣直綴,頭戴同色方巾,文士模樣」。

曾江年輕時也是盤條亮順的小生,在六十年代的粵語片和邵氏國語片裡也往往是當紅女星們的男主角。


人生經歷與性格等各個方面的高度重合,所以當曾江以黃藥師的身份出現時,幾乎瞬間就被書迷認證,這是「史上最好黃藥師」。

到底有多契合?單看出場的這一場戲,黃藥師在客棧中吹簫。

先是女兒黃蓉識破他的「計謀」沒來客棧,傻姑一臉摸不着頭腦,連呼「糟了糟了」。

他卻一秒反應過來,笑了,讓躲着的郭靖黃蓉出來。


談話間,黃蓉處處維護郭靖,黃藥師也只能傲嬌地感慨女大不中留。


對黃蓉有多溫柔,對傻小子郭靖就有多不耐煩。


尤其是發現他過於「傻」,不知道自己已經接受這個女婿,笑容更是一秒收斂。


單是幾個眼神的變化,便滿足了無數武俠迷對於黃藥師的想象。

很多人都認同黃藥師是金庸小說中格調最高的角色,對他大加讚賞。

倪匡認為黃藥師是「上中人物,灑脫不羈」。

吳靄儀說他「不落俗套,不為世俗思想所規限……任性痴情而極度浪漫」。

三毛則更加直白,「最愛黃藥師,什麼都愛」。

在Sir看來,這些形容,曾江同樣適用。

02
「娛樂圈關係戶」

曾江是個不落俗套、灑脫不羈的人物,自負,高傲,脾氣大,怎麼看都是一個不太好相處的人。

而這些,與曾江的出身有着密切關係。

曾江是不折不扣的高材生。

中學就讀於香港九龍華仁書院,之後留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學習建築學,畢業後,還回到香港做了三年的測繪師。

在當時,是正經的中產白領路線。

而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香港影視行業,演藝圈的一線男星們,大多學歷不高,出身草根,又在魚龍混雜的名利場摸爬滾打,俗氣傍身。

很難入曾江法眼。

如果是個普通人,這種傲氣,自大,不會來事,基本宣告了他混不了娛樂圈。

但曾江又不是普通人。

他是香港電影圈最早的「關係戶」之一。

還記得前不久剛剛去世的香港壇曾經的巨星,王羽。


他的首任妻子,是女演員林翠,曾經是香港著名的「學生情人」。

林翠是藝名,她的原名叫曾懿,正是曾江的胞妹。

△ 不知道算不算宿命,1995年胞妹林翠也是突然去世,因為氣喘病

而林翠在與王羽成婚前,還有一個前夫,叫做秦劍,是五十年代香港著名導演,粵語片的大拿,曾發掘過楚原、南紅、謝賢、林翠、龍剛等著名藝人。

楚原,香港武俠片開山鼻祖之一,也是二月份剛剛去世;

謝賢,六十年代當紅小生,謝霆鋒的父親;

龍剛,香港六七十年代著名導演,拍過1967年版的《英雄本色》,在二十年後被吳宇森翻拍成了影史經典,碰巧又成就了曾江又一個經典角色。


發現沒,曾江的背後關係,幾乎可以串起小半個香港電影史。

有這層關係,曾江才能在五十年代就拍電影。

在陶秦導演的《同林鳥》里出道,在王天林導演(王晶父親)的《那個不多情》,飾演男二。


在當年也算是英俊小生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拍過了電影後,才去國外留的學,而且學建築……

當時的態度甚至可以猜到:

演戲機會並不難得,當演員,肯定不是第一選擇。


這個不難得,真不是一句空話。

1964年,他就在妹夫秦劍的電影《大馬戲團》里,第一次出演男主,結果和片中的女演員藍娣因戲生情,直接結婚生子,成就了第一段婚姻。

可謂是出道即巔峰。


但性格也決定了,他的路,很難走得順。

比如他不當建築師的原因,竟然是不好玩。
建築師不僅要懂設計還要懂市場,世界上成功的建築師往往是出色的銷售員,我不會也不想薦自己,所以不是一個多厲害的建築師。儘管能賺到錢,但是不好玩。

比如有媒體報導,他拍電影時,作為演員,他卻會跳出來給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做指點,非常好為人師。
我追求完美,所以有時會過火,當時罵完人,回到家裡想這次糟糕了!我雖然為他好,但方法錯了,之後就說一句對不起!

比如在國外拍片時,曾直言看不起所有香港演員:
香港的演員,沒有一個professional(專業的),成班柴娃娃,只顧玩樂,從來不想如何改進自己。

甚至年老之後接受採訪依然表示:


無所謂,不會做人,囂張,但不想改。現在脾氣依然壞,但已經不傷人了。

換言之,在當年的電影圈裡,被他這性子傷到的,可能着實不少。

也因此,他雖然進電影圈像回自己家一樣。

卻一直很難走到聚光燈的中心。

畢竟,電影圈盤亮條順會來事的聰明人那麼多,都是出來搵食的,又有誰會喜歡一個看不起人,脾氣還壞的關係戶呢?

直到他成為「黃藥師」。

03
本色的正與邪

曾江或許也沒想到的是,83版《射鵰》之後,他破圈了。

那幾年,劉德華的《神鵰俠侶》、周潤發的《笑傲江湖》、梁朝偉的《鹿鼎記》、黃日華的《碧血劍》……只要是武俠片,都搶着找曾江。
而大家,也逐漸發現了他作為演員的閃光點。

按北方話來說。

混不吝氣質。

傲氣,沒問題,看不起人,也沒問題,脾氣臭,更不是事。

在電影裡,本色出演,反而可以是優點。

比如,《英雄本色》里的堅叔。

一個開汽修店的老江湖。

在阿豪出獄後,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來此投奔時,一開口就直戳對方肺管子,撕破藉口和偽裝。

把阿豪直接整抑鬱了。


但傷人之後,留下的卻是真誠。

大言不慚地表示,我這裡就喜歡收留囚犯,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受歧視的人,我知道他們的辛苦。

尤其是這眼神中的得意,那股行善舉的傲勁兒,與電影主題的兄弟情,江湖情,完美契合。

短短几場戲,激發出了曾江身上的大佬氣質。

他的大佬氣質,不是那種掌控一切,唯我獨尊型的,而是那種老而彌堅,成熟可靠型的。

在這種大佬面前,最討厭的,就是假模假樣。

因為他的底色,是真誠。

這恰恰是曾江的性格。

當然也不止是正面角色。

大概是因為曾江的脾氣,那些年他實在演了太多的反派。

《縱橫四海》里的反派,養父。

在看到被自己設計埋伏的養子,居然沒有死,看眼神,從驚訝,到疑惑,再到慈愛。

過渡自然,他處理得不留痕跡。


都知道他一貫真誠,但真誠也可以當偽裝。

雖然很快,就暴露出了本性。

把養子推下台階,連裝都不想裝。


如果說真誠是底色,那冷漠和傲慢就只是表徵。

表現自己就行。

《刀馬旦》里的軍閥。


《我本善良》里的大亨。


《007》里的將軍。


《竊聽風雲3》里的大家長。


即便這些角色給他帶來了不少知名度,或者拿了不少獎,但你會發現,曾江的反派,往往不如他的正派有層次感。

堅叔如此,黃藥師也是如此。

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決定的。

因為他的本質,還是個好人。

04
暴脾氣的「真人」

作為一個從藝五十多年,如今剛剛去世的老戲骨。

去糾結他的演技高低,早已經沒有意義。

但更讓Sir想懷念的,反倒是他這種一輩子都沒怎麼改的性格。

他並沒有因為成名,就變得和善。

也沒有因為年長,就少了傲氣。

2014年,他受邀參加了綜藝《花樣爺爺》。

與秦漢、雷恪生和牛犇等三位老藝人一起出遊。


結果播出後遭到各種差評:


原因無他,節目裡,他年齡最大,脾氣又很急,經常和其他人有小摩擦。

像一個老小孩。

甚至曾江的家人早就給節目組打過預防針:他有時候脾氣會比較急,容易得罪人,請大家不要太計較。

但《花樣爺爺》還算好的。

2015年回到香港參加同類的老年綜藝《4個小生去旅行》。

因為碰到了老熟人謝賢,發生矛盾,最終竟然上演了79歲的謝賢掌摑81歲的曾江的事件,轟動香港娛樂圈。


原因,有人說炒作,也有人各種爆料真相。


但總之意思還是很明白:

曾江還是那個脾氣沖,不好相處的曾江。

他一輩子沒有變過。

甚至自己在接受採訪的時候也表示。

無所謂,不改。

但相比於不改,Sir覺得是,真。

曾江的性格,反而讓他在吵雜的娛樂圈裡,在各種媒體宣傳打造的濾鏡中。

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真正的人。

他一輩子傲氣十足,誰也不服,在如今已經普遍正能量的娛樂圈裡。

更像是一個活化石一般的稀有動物。

太珍貴。


如今,塵歸塵,土歸土。

被他看不起的人,看不起他的人。

喜歡他的人,討厭他的人。

包括打耳光的謝賢在內,都必須接受。

這位永遠的黃藥師走了。

他去另一個世界去陪他的蓉兒了。

疫情不可避免地給這個時代踩上了油門。

也帶走了曾經那個令人懷念的香港娛樂圈。

雖然無法挽回。

但還是希望,能再慢一點,慢一點。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李尋歡不作樂、吉爾莫的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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