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讀了一個法國營銷學教授寫的書，書名叫《謠言：世界最古老的傳媒》。
之所以特別說明是法國，因為原書名是一個法語單詞 Rumeurs，在法語詞典中，這個詞被解釋地非常謹慎，根據 DeepL 的翻譯來看，詞典並沒有將 Rumeurs 定性為「假」，只是說 Rumeurs 的來源不明，真實性值得懷疑。
與此相對，在我們的文化語境中，謠言通常與「虛假」劃等號。我們討厭造謠的人，我們希望社會公眾做到「不信謠不傳謠」，我們傾向於認為謠言是個壞東西。
所以，用在這本書的標題上，Rumeurs 更恰當的翻譯或許應該是「小道消息」而不是謠言。不過為了跟書里統一，我們在文章里也還是用「謠言」這個詞兒好了。
作者從書的開始就不斷反駁謠言的負面印象，在本書的定義中，謠言未必是假的，它只不過是未經官方證實，流通於非官方渠道中的信息。它們很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被證明是真的。
基於這樣的定義，作者對謠言的研究便不再帶着某種道德批判性作為前提。
當我們觀察謠言時，往往會認為那是謠言始作俑者的「作品」：他們基於某些動機，編造了一個故事或一則信息，在非官方渠道中傳播，其他人是謠言無辜的受害者。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謠言並不是一則信息，而是一種過程，一種現象。謠言是群體在說話 —— 人們通過揀選和傳播，通過謠言將群體的觀念或意見更尖銳地表達出來。
每個聽到並願意相信謠言的人、每個傳播和補充信息的人，他們都通過附和並參與謠言完成了投票。他們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傾向或怨恨，並藉此正當地攻擊他們所批評的目標，從而獲得心理上的慰藉。
所以，與其簡單地將謠言歸責於造謠的人，把其他人作為被謠言蠱惑和影響的受害者，不如再多想想，人們究竟在借謠言表達什麼。
這本書還有許多關於謠言各方面的研究和行為心理學實驗，都挺有意思。比如我們常說「謠言止於智者」，但研究發現事實可能並非如此。書中以前蘇聯為例，指出
那些存在某種形式新聞檢查制度的國家裡，知識界賦予謠言很高的可信性……他們對官方新聞媒介有着豐富的經驗……
作者通過這些方式向我們傳遞一個觀念，即「謠言是一種反權力」，作者認為「謠言是一種針對將當局作為唯一權威性消息來源地位提出的異議」。
他認為謠言的傳播和取信於人群的過程提供了一個觀察樣本，讓我們可以理解和意識到：各種觀念、思想、價值判斷如何在人群中傳播並形成集體信念。
從研究謠言而獲得的片刻的清醒證實了知識的脆弱。也許我們所獲得的知識中的一大部分是毫無根據的，而我們並沒有意識到。
謠言提醒了我們一個明顯的事實：我們並不是因為我們的知識是真實的、有根據的或被證實的便相信它們。比較起來，情況正相反：因為我們相信它們，它們才是真實的。謠言再一次證明，如果有必要的話，任何可靠性都是社會性的：我們隸屬的那個社會群體認為是真實的東西才是真實的。社會是建築在信仰而不是證據的基礎上。
這本書值得一讀，微信讀書裡面也有，祝各位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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