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PhotobyBrett SaylesfromPexels

這兩天無法更新正文，聊一點私人。

大概有兩年以上，沒有在呦呦鹿鳴提及寫作本身了。以前我常常分享寫作體會，疫情之後，疲於奔命，天天在刀鋒邊緣極限寫作，反而是少了對寫作本身的關切。

唐代詩人劉叉寫道：「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間萬事細如毛。野夫怒見不平處，磨損胸中萬古刀。」

信然。

經常有朋友問我「如何提高寫作水平」。我一般的回答是：「每天一千字，先寫一個月，然後我們繼續聊。」

這句話聽着非常傲慢，有拒人千里的感覺。實際上，這大概是我最重要的心得。也是入門必備。我自己堅持每天一千字已經超過10年，自2017年在呦呦鹿鳴正式對外發起「每天一千字」以來，「千字營」也走過了幾十季了，參與者眾。這兩年因為精力有限，沒有接收新營友，但「每天一千字」的經驗依然成立，而且得到更多的證明。

身邊很多朋友很有語言文字天賦，所以也都很自信，覺得自己只是因為工作時間原因，因為太忙，不出手寫作而已，只要一出手就一定是好文章，畢竟過去的輝煌擺在那裡。

事實是：寫作需要天賦，也需要錘鍊——不進則退，不保持寫作節奏，一定會退化，再高的高手也會退化。

同樣重要的是：寫作是一種元技能——寫作退化，相關多個方面也會退化。這會影響個人精進。

昨天我就很有一點體會。本來不想寫，因為好累，回家坐下後，按照慣性很勉強地打開新建文檔。寫了幾段，忽然，大腦里好像打開一個新世界，有光照進來，一下很變得很亮的感覺。真是太爽了。有點刺激。

在過往寫作的這些年中，我有好幾次在某一不經意的瞬間，忽然體驗到境界躍升。這種感覺很難描述。古人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大概就是如此。

所以，請相信我，堅持寫作的人，一定會體會到其中的快樂。

我的寫作大多數時候都是打戰，刀光劍影的，大多數時候都感覺背着一塊巨石登山，頭越埋越低，腿在抖，腰也快撐不住了。但這是與我寫作的題材有關，因為大多數時候我都在努力關注普通人的痛感。但即便如此，我也經常能在寫作中感覺到快樂。

寫作是一種修煉。為什麼呢？當我們寫得越來越多，就一定會想要寫得越來越好。什麼是好的呢？最好的寫作，一定是來自真情實感，一定來自我們最確信的某種真實。只有在「真」這個字下，才會產生最強烈的創作衝動，才會產生真正意義上的文字美感。寫得越多，思辨越多，取捨越多，一定會在心靈最深處漸漸領會到向善的感覺，去偽存真、去繁從簡。於是，內心越純淨，文字越有力。我經常會說：我手寫我心。但其實也可以有一句補充：我寫修我心。

反之，如果修煉得不到位，內心充滿了庸與惡，那麼，寫作技巧越多越有害。

寫作最珍貴的是什麼？恐怕是勇氣。一方面，直面這世間無盡的不公不義，承受這世間無盡的痛感；另一方面，直面自己內心的不堪，拿起刀來鮮血淋漓地自我解剖。這兩方面都需要極大的勇氣。這真的很難，放眼望去，合格的、令人尊敬的漢語作家屈指可數。

這種勇氣本來就是人世間最寶貴的那一類，它自然不會憑空而來，需要不斷的堅持來體會、聚集、驗證、培育，過程不會輕鬆。日拱一卒四個字，絕不是雞湯，而是一種真切的人生選擇，接着地氣。

當然，寫作中還有許多其他的珍貴品質。將來我們繼續聊。

晚安，諸君。

20220329呦呦鹿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