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的摺疊床吱呀吱呀的響着,夏夜的晚風吹動着隨意掛着的窗簾,隱隱約約透露出皎潔的月光,街道空蕩蕩,月光明晃晃,還有四下寂靜的蟲鳴。眼角的淚滴接連不斷地划過臉頰,墜落砸向枕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正如我支離破碎的心。頭頂上傳來隱忍着的粗重的呼吸,夾雜着不知名的惡臭味兒,下體感覺到一個粗硬的東西,正在兩腿中間的隱秘之處摩擦。窗外的空曠馬路傳來一聲車鳴,我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但那車也只是匆忙的趕路人,只在寂靜夜空中留下一道快速划過的痕跡,就像我的心在那一瞬間墜入深淵。哭着卻發不出聲音,雙手緊緊攥着床單,手心裡浸滿了汗,那人的動作卻依舊,他不知道我醒着,依舊在自顧自地頂胯,擠壓。終於床的吱呀聲吵醒了旁邊的老人,老人抬頭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否是清醒的,好像自言自語,「什麼聲音?」男人並沒有停止動作,毫不在意地回答,「摺疊床的。」而後又陷入無盡的黑暗。老人的鼾聲再次響起,我以為終於獲救,可還是不停地下落,從深淵摔進地獄。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大概是凌晨兩點也可能是三點吧,其實過程沒有多麼漫長,我也沒有什麼痛感,只是感覺到一個硬物在摩擦,感覺到不知名的粘液在腿間,像一張蛛網籠蓋在我的世界,無法動彈。終於結束了,他甚至還幫我把褲子復原,可那罪惡就如同那晚濕粘的內褲一樣,纏繞了我十二年,甚至今後的一生。我並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着,大概是他那惡臭的深淵巨口親吻我的時候,大概是他那如同癩蛤蟆一般噁心的舌頭抵着我牙齒的時候,大概是他粗糙油膩的黑手在我初見風韻的身體上摸索的時候。但這不是他一時興起,在過去的幾天,他早已肆無忌憚地計劃着這件事。大概是前幾天的一個正午,媽媽從衣櫃中翻出一件紅色的漂亮裙子,其實那不是什麼新衣服,而是不知道誰穿過不要的舊衣服,但勝在別致好看。我站在鏡子前端詳着自己,十歲出頭的年紀,剛剛開始發育,已經有了屬於女孩子的第一次初潮,我已經成長了,身體也在逐漸豐滿。穿着那件紅色連衣裙,和媽媽走在夏日的午後,路上我並不熟悉的人,熱絡地和媽媽寒暄,指着身後的我,還以為我是她親生弟弟剛娶的新媳婦兒。年少的我並不懂成熟是什麼,當我還在沾沾自喜,我以為那是對我成長的讚美。卻不知因為那句話,我的人生即將迎接一個無法抹除的巨大污點。正是那天正午,飯後的眾人已經進入午睡,我也不例外,睡夢中我感覺到嘴唇濕濕的,大概是玩鬧累了,我睜不開雙眼,只在朦朧中看到那個人在親吻我,而我不明白那些,只記得平時看電視劇見到親吻也會害羞地把頭埋在媽媽懷裡。十歲出頭的年紀,我還不懂什麼是愛,什麼是性,更不懂什麼是分寸,也不懂遇見這種事情應該如何處理。夜晚的黑幕滑落,在睡夢中再次感到嘴角的濕滑,這一次我強撐着睡意睜開了眼睛,好像他沒有醒,我還以為他是像孩提的妹妹那樣,睡夢中會蠕動嘴巴吸奶一樣,我還嘗試着把鼻子湊近他的嘴巴,他好像也動了動,我又沉沉睡去,大概就這樣我失去了第二次反抗的機會,讓他有機可乘。當真正危害發生的那天夜晚,父母沒有在身邊,我已然忘記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只記得姥姥還叫我去炕上睡覺,還試圖把我抱上去,年少的孩子或許總是沉迷睡覺吧,我沒有挪動,依舊在那個被親舅舅親過兩次的摺疊床上熟睡。於是便發生了開頭的那一幕,一個讓我十多年無法直視、無法忘懷的事情。或許他早有所圖,或許那不是第一次那樣,還記得媽媽生妹妹那個夜晚,全家人都在醫院焦急的守着,而不滿十歲的我,被安排和他在一個被窩裡睡覺,從小也很多次在一個被窩睡覺,而我還記得很多次,我有感受到一個硬物在抵着我。小時候家庭里沒有什麼男女差別,我也常常在爸爸的被窩裡睡覺。從小手腳冰涼,我更喜歡把冰涼的腳丫子放在爸爸腿上肚子上。或許是習慣了,也或許是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沒有人對身邊的親人,對成年的大了十幾歲的親人有什麼防備。可他卻有所準備,也許我不是第一個,也許那天夜晚也不是第一次,他是我的親舅舅,或許他不敢真的對我怎麼樣,所以他有做防禦措施,也沒有真的進去,但僅僅是那長達不知幾十分鐘的摩擦,就已經需要我用一生去治癒。年少的我不懂那是什麼,長大後才真正明白,也曾像房思琪一樣,選擇去「愛」,可終究那不是。青春期也無法和異性接觸,我反感任何異性的觸碰,甚至不讓爸爸摸我的頭髮,辱罵異性同學不經意間的觸碰。成年後也無法接受正常人的戀愛,正常人的擁抱與親吻,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否性取向正常,一度覺得自己骯髒無比,配不上別人的喜歡。甚至從那以後我再也無法安心睡覺,無法深度睡眠,經常在深夜驚醒,經常噩夢纏身。十多年來,這種折磨愈加痛苦,從最初的反感到心因性失憶的遺忘,再到成年後的抑鬱。或許真正經歷過黑暗的人,才更嚮往光明,但我的世界不知有沒有光明。我甚至要一直眼睜睜看着我的爸媽對他的照顧,給他飯吃。因為媽媽這邊親屬關係一向重視,我無法言說,我不能告訴媽媽和爸爸,他們每日見到招待的弟弟是那樣一個衣冠禽獸,我害怕媽媽自責,害怕爸爸衝動,害怕姥姥難過,害怕整個家庭因為我支離破碎。所以,即便我噁心,即便我反感,即便我痛苦,我卻只能忍着,假裝沒有發生一樣,假裝過着正常闔家歡樂的生活。真正想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卻不知如何下筆,二十多年來,這件事情一直被狠狠地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從來不願意打開,不願意提起想起。那件痛苦不堪的事情,折磨了我十二年,多次打開《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卻是再三讀不下去。正如林奕含所寫,「你們都看不下去,可這卻是我的人生。」現實生活中,或許我們人人都是房思琪。大概每個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有過被性侵被猥褻的經歷,但傳統封建的教育,卻讓大多數人選擇沉默,選擇埋藏心底,選擇息事寧人。可地獄空蕩蕩,噩夢在人間。那些該死的壞人,卻理所應該接受着明媚的陽光,受害者卻要活在黑暗潮濕的陰影中。施暴者或許早已遺忘,受害者卻要花費一生的時間去治癒。中國的家庭教育嚴重缺失了性,這充分給了施暴者得來毫不費力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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