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1月20日,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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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
我叫羅伯,39歲。我的死不是一起意外,妻子蘭達報的警。她也被子彈擊中,受了傷。警車和救護車先後趕到,急救人員宣布我當場死亡,蘭達被送去醫院急救。幾個警察跟救護車去醫院,向蘭達了解情況,其他的警察留在現場——我家,開始勘察,法醫對我做了初步檢查。
感恩節是兩天之後,我一下班就開車去接兩個孩子,路上還給朋友朗尼打了電話,那時大概是17:30。我把車停在車道,告訴他自己不打算進門了,等孩子們出來我就和他們一起去我父母家。這是我打的最後一通電話。
蘭達出門,告訴我暖氣爐壞了,問我能不能幫忙修理。她打開了車庫門,我跟她進去,蹲下來查看爐子。就在此時,我聽到身後響動,意識到危險,隨手抓起身邊裝空易拉罐的黑色袋子擋在面前,但被打了兩槍後就倒在地上,完全沒有機會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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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過的是,我沒看到孩子最後一面,也沒能和他們好好道別。
一,沒有動機的兇案
現場物證
(.22口徑手槍)
幸好警察到場時,孩子們在二樓看電視,對車庫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蘭達告訴警察我在修爐子的時候,有兩個蒙面歹徒突然出現,隔着汽車對我和她射擊。他們開槍擊中我後,蘭達想到家裡的孩子,馬上朝室內跑,聽到身後兩聲槍響,其中一槍穿過她的上臂,但她僥倖進了家門。她躲在門後幾分鐘,聽到外面沒有聲音,就拿起電話報警,同時返回車庫查看,兩個歹徒都不見蹤影,而我倒在地上,還在呻吟。
我的錢包就在身上,歹徒沒有翻動過,顯然他們的目的不是劫財。蘭達沒能提供太多有用的線索,警方初步判斷行兇者至少兩人,分別持不同武器,主要想要傷害的人是我,但動機不明。
人生典範
我和蘭達的家在一片寧靜的住宅區,罪案非常罕見。自1988年加入現在的廣告公司,我一路升職,做到高級副總裁的位置,主要負責電信行業的客戶。雖然這樣說顯得有些大言不慚,我和客戶還有同事的關係都很好,我的說服力很強,個性堅韌,因此簽下相當多合約。妻子蘭達比我小一歲,是個美人兒,比實際年齡看上去年輕許多,我們的女兒TM10歲,兒子帕克7歲,她們三個是我前行的動力。我在教會任執事,蘭達曾是主日學校的老師,家庭,事業和教會的事物是我的全部。在外人眼中,我事業有成,闔家美滿,可以算是一定意義上的人生典範了。
有人有非要我死不可的決心並將此付諸實施,警察對此很困惑,但目標明確的殺人案件,無非是為了錢,情,仇三件而已。警方從這三個方向着手,希望在排除掉不可能後,能夠確定真正的殺人原因還有嫌犯。他們查了我的通話記錄,銀行賬戶,對我的同事,客戶,教會的教友,家人,朋友一一問話,在海量的前期工作之下,有了一些發現。
二,受害者準備的破案線索
報警記錄
警察調取我最近的通話記錄,注意到一件很蹊蹺的事兒。不到一個月前,我向警方報案稱有人想殺我。10月26日一早我準備開車上班前無意看到車下面有一些可疑的液體,以為車子漏油,趕忙把車開到最近的修車店。師傅看了車底,很嚴肅地和我說:「有人剪斷了你的剎車油管。」我很有些驚恐,但不算十分意外,把車留在修車店,打車去了公司。
同事芭布見我臉色發白,問我怎麼回事,我和她說了這個可怕的發現。沒過多久,我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在電話里上氣不接下氣和我說妻子藍達出車禍受傷,在諾曼市的醫院,讓我趕緊去照顧她。諾曼市位於俄克拉荷馬城南面,距離公司和家大約40英里,開車需要一小時左右,蘭達沒事兒去那麼遠做什麼?
我打電話去醫院核實,醫院告訴我根本沒有一個叫蘭達的女子被送入院。事情真是越來越怪異了。我接到了另一通電話,這回是一個陌生男人,他也說蘭達出車禍,在諾曼的醫院,要我立刻去那裡。我不是傻瓜,剎車被剪,有人想要誆騙我飛車去看妻子,兩件事聯繫在一起,很顯然是有人要我死。
我報了警,和911接線員簡單介紹了情況,但沒有告訴她我的懷疑對象,接線員也沒有追問。這件事情不了了之。
保險受益人
警方認為與案件有關的第二個可疑狀況,是我人身保險受益人的變更。
我通過教會的教友,原先與蘭達一起在主日學校教課的同事帕瓦購買了價值$80萬美元的人身保險,蘭達是受益人。十月初蘭達向法院申請離婚後,我向保險公司要求將保險受益人改為我哥哥湯姆,由於兩個孩子都還未成年,湯姆將代替他們管理我的保金。可是我死後警方向保險公司索要我的保險文件,上面卻記錄了自我更改受益人為湯姆後,受益人又改回蘭達,那份文件上還有「我」的簽名。
一個人在不到兩個月時間內兩次改變保險受益人,這當然不同尋常。警方請筆跡專家研究最後的一份保險文件。專家設法找到了我在過去十三年簽署過的所有文件,共136個簽名,以期找出我筆跡變化的過程和規律。專家的結論是我的簽名字體越來越有藝術性,尤其是近年來,我在簽名的最後字母下方,會做一個像小魚兒一樣的標記。這個標記是個希臘字母(ichthys),也是基督教的標記,代表着整個宗教的信仰核心。
既然這個標記對我有重要意義,沒有道理我會在最新的保險文件簽名里漏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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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生前簽名下面的那個小魚標記)
專家又辨認出我簽名的一個習慣,在簽姓氏Andrew時,我總是將字母n和d連寫,可是最新的保險文件簽名中,字母n和d是分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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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為羅伯的簽名,nd連寫,右為保險文件的簽名,nd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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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文件的簽名,既沒有小魚標記,nd也和羅伯的書寫習慣相左)
專家據上述兩點判斷這份文件系偽造。他們能排除簽名是我筆跡,但不能找出偽造簽名的人。可是警察卻得以鎖定了嫌疑人:蘭達。她能從我的死亡中獲利$80萬元,這對於需要撫養兩個孩子的家庭主婦而言,無疑有很大誘惑力。
假設蘭達是殺人兇嫌,警方為何沒有在車庫和家中找到16口徑霰彈槍和.22口徑手槍?至少她也有幫凶。有了懷疑目標後,警方的辦案似乎順利許多,他們對我身邊眾人的詢問,對物證的進一步分析,還有新出現的證據,都令蘭達嫌疑更重。
三,目標之一鎖定
鄰家的閣樓
鄰居朱迪和丈夫外出旅行,在我被害幾天後才回家。朱迪家和我家只隔了一堵圍牆,從她家的露台和閣樓都能清楚看到我家這邊的情況。
朱迪驚愕地注意到主臥室衣櫃裡一個多層鞋架不見了,原先放在鞋架上的鞋子散落一地。朱迪不懂這是怎麼發生的,唯一想到的就是她和丈夫不在的幾天,兒子曾進家取過一些東西,也許是他拿走了鞋架?朱迪回到主臥,更讓她害怕的是,地毯上有空的彈殼。警察接到通知對朱迪家展開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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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迪家主臥的16口徑彈殼,其彈道痕跡和殺死羅伯的彈殼相同)
警察在朱迪的床下找到那個鞋架,鞋架已經壞了,好像被人用力扯過或踩踏過。閣樓里有幾發.22口徑的子彈。從主臥可以上到閣樓,不過需要墊高一些才能夠到,也許曾躲在閣樓里的人用鞋架助力,不小心弄壞鞋架後,在離開前把鞋架藏進了床底。
彈道專家比較主臥里16口徑彈殼與殺死我的子彈殼的彈道痕跡,二者完全一致。朱迪閣樓里的.22口徑子彈,和射傷蘭達的.22口徑子彈同一型號。
警方推測在我家車庫行兇的歹徒為了躲避警方,在作案後逃到朱迪家躲藏,等警察和救護車離開後,才找機會溜走。
問題是,朱迪家沒有破門而入的痕跡。警方核實了朱迪兒子在我遇害時的不在場證明,他是在案發後到父母家的,但這也讓人後怕。朱迪兒子進入她家時,歹徒很可能就藏在閣樓,假如朱迪兒子上到二樓父母臥室,說不定歹徒會將他殺死!
朱迪回憶起,除了她們夫婦,兒子,她只給蘭達過備用鑰匙,是想着隔壁鄰居方便互相照顧。
火藥殘留和血液噴濺痕跡
處理蘭達手臂的傷口前,警方的鑑證人員提取了她傷口附近的血液作證據,她中彈時所穿的T恤,同樣被鑑證人員仔細研究。蘭達的手臂和T恤在中槍部位的周邊都有一圈黑色的火藥殘留。這是彈藥沒有完全燃燒留下的痕跡。
鑑證人員使用真槍進行實驗,只有在距離對方2英寸距離內射擊,才會導致這樣規模的不完全燃燒和火藥殘留,蘭達是被人近距離擊中的。這和她所說逃進家門前被身後的歹徒隔着五六米遠打到並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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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達牛仔褲上的線型血跡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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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達牛仔褲膝部下方的圓形血跡深深滲入織物纖維,這些血跡屬於羅伯)
蘭達的褲子上有多處血跡,警察請血液痕跡專家幫忙分析。大部分的血跡都呈長條狀,說明血液是滴落而非靜止狀態沾染的。這些長條形血跡經DNA比對,都屬於蘭達,顯然她受傷後血流到褲子上了。但褲子膝蓋下方的血跡卻是圓形的,在顯微鏡下,這些圓形血跡滲入牛仔褲織物非常深,血液痕跡專家判斷這些血跡是高速噴濺型血跡。高速噴濺型血跡只有在傷者被擊中的瞬間就站在傷者身旁才可能產生。圓形血跡經DNA比對,屬於我。
至此警方的殺人理論修正如下:蘭達的幫凶在我蹲下修爐子時,從我身後隔着汽車開了第一槍,我應聲倒地,幫凶把16口徑的霰彈槍交給蘭達,蘭達對着躺在地上的我開了第二槍。之後幫凶讓蘭達舉起手臂,避開骨頭用.22口徑手槍對她開槍,造成她也是受害者的假象。事後蘭達報警,幫凶用備用鑰匙躲進朱迪家,等警方和急救人員都結束工作離開後,才趁機離開。這也解釋了為何會有兩種武器,霰彈槍威力大,而手槍可以更加精準射擊,避免造成實質性傷害。
四,流言還是真相
不熟的朋友還有很多教友都和警察說我和蘭達是模範夫妻,待人熱情,想不出有人想要我命的理由。不過聽到同樣答案一遍又一遍的警察還是找到了一些對我和蘭達有不同說法的人。
芭布的擔心
芭布早於我加入公司,和我的工位很近,聊天時得知她的兒子和我差不多年紀,我把她當長輩一樣信任。她總是耐心傾聽我的煩惱。被警察問起,芭布一五一十重複了我和她說過的秘密。
我和芭布承認其實很早以前,我已經知道和蘭達的感情不對等了。新婚夜蘭達突然和我說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決定,她根本不愛我。之後蘭達很多次都明示暗示對我的厭惡——是的,我深愛着的妻子厭惡我。
一天晚上我在吃意面。蘭說我吃東西的樣子很噁心,然後就把她的意面朝我身上潑。
芭布想要幫我緩解和蘭達的關係,給她打電話,但蘭達說:「我恨他。我對他只有恨。」
和蘭達分居,其實是被她從家趕出來後,我在附近租了間公寓,以便可以經常探視孩子們。蘭達好像在跟蹤我,早上我出門扔垃圾,她竟然站在垃圾房等着我。她盯着我看的樣子令我毛骨悚然。
芭布還告訴警察擔心我好一段時間,沒想到發生這樣的慘劇。
朗尼的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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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尼)
朗尼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知道我和蘭達結婚前,有一次我想要給她驚喜,沒有告知就去她的大學找她,她的室友見到我很吃驚,被問到蘭達去處時,她給了我另一個宿舍的房間號。那是蘭達前男友的房間,前晚蘭達住在前男友的房間。我心裡不太舒服,但不斷寬解自己,蘭達只是借宿在前男友那裡,兩人沒有發生什麼。
朗尼覺得我和蘭達的婚姻維持了17年,除了我不相信離婚這個概念之外,也是我和蘭達不想孩子因為我們分開受傷害。朗尼無意中提到喜歡紅髮女人,下次再見到蘭達時,她把頭髮染紅了。
朗尼一路看着我婚姻走向破裂,安慰我,鼓勵我。他曾聽我埋怨過,蘭達不讓我從家裡取回自己的16口徑霰彈槍。那大概是我被殺幾周前,可是警方在案發後對家裡搜證,卻沒能找到那把槍。
教友給出三個名字
對蘭達有看法的大都是女教友,她們覺得蘭達到教堂參加活動和去主日學校教書的穿着都不太合體,對男教友們過分熱情。為了證明她們不是嫉妒蘭達更不是造謠,她們說了三個名字:李克,西津,帕瓦。
李克的前妻和蘭達一起在銀行共事,兩對夫妻後來成了朋友。李克承認1997年10月與蘭達第一次發生性關係,雖然他們的秘密交往只維持短短數月,卻在之後還是經常互通電話。後來李克離婚,對於和蘭達的關係,他原話是「柏拉圖式的情感」。蘭達和李克談到我,從不掩飾對我的恨意。
西津已婚,開雜貨店,有兩個成年孩子。一天蘭達穿着低胸上衣和迷你短裙走進店裡,直勾勾看着西津,西津就和她打情罵俏起來。另一天蘭達進店,抓過西津的手,往他手裡塞了樣東西,再把他的手掌合攏。西津看到手裡的鑰匙,而蘭達在旁說了某某酒店的房號,讓西津去那裡等她。
西津被甩得毫無徵兆,蘭達說背着我和他偷情不再刺激,她對他沒興趣了。但西津和蘭達決裂的原因,是蘭達僱傭西津裝修家裡,西津的兩個兒子也去幫忙,蘭達居然當着西津的面挑逗他們。
警察找不到帕瓦,他自我死後就不再去保險公司上班。教會的長老透露帕瓦和蘭達是被他們從主日學校開除的。蘭達的穿着暫且不提,帕瓦和蘭達不管什麼時候都膩在一起,當着教友和孩子們的面交頭接耳,輕聲調笑,家長們實在看不過去,多次和長老們投訴。
警察還了解到帕瓦和蘭達在10月帶着我的兩個孩子去德克薩斯州旅行,蘭達當時沒有通知我或徵求我同意。
(蘭達和帕瓦帶TM和帕克去德州玩留下的合影)
帕瓦前妻的說法
帕瓦和前妻提離婚是2001年6月,比蘭達早了四個月。帕瓦的前妻稱,帕瓦給她的離婚理由是她和自己的家人不合。帕瓦的前妻原是他第二任妻子,朝鮮人,他還在軍隊服役被派駐朝鮮時交往的。後來帕瓦改口說其實離婚是為了保護前妻,他在軍隊裡參加過的一些行動給他豎了很多敵人,除非前妻回朝鮮,不然很可能會受到波及。前妻按照帕瓦的指示回到朝鮮,可短短几個月後帕瓦卻說離婚是自己犯下最大的錯誤,求她回俄克拉荷馬。
前妻再返回美國,不但沒有和帕瓦複合,帕瓦更像是變了個人。前妻很是不安。
五,我和蘭達
順理成章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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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和蘭達)
我和蘭達都是俄克拉荷馬州伊尼德人。我1962年出生在一個基督教家庭,父母生了四個男孩兒,我排行老三。我的眼睛有些問題,所以小時候不像哥哥和弟弟那樣熱衷運動。手術是在長大一些後才做的,不過我從沒有因為眼疾自卑過,反而意識到勤能補拙,如果眼睛的問題阻礙我做一些事,那我在另一些事上就要更加用心。水滴石穿是我的座右銘。我成績好,有創造力和想象力,和人溝通很有一套。高中畢業後我進入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學習市場營銷,那是我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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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一家,站最後的是羅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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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兄弟,紅色毛衣的是羅伯)
蘭達和我出身相仿,有一個姐姐金和一個智力低下的弟弟。據說她小時候特別拘謹害羞,襯衫扣子永遠扣到最上面一顆,從不參加聚會,不抽煙不喝酒,是不需要父母操心的乖小孩。我和她在泳池相遇。那時弟弟湯姆在泳池兼職,我去游泳,弟弟告訴我他可愛的救生員同事想要認識我,我跟湯姆去,看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兒。我對蘭達一見鍾情,她應該也對我很有好感,我們立即開始約會了。
一年後蘭達去了堪薩斯州上學,不過大二時她想辦法也轉到俄克拉荷馬州立大學,結束了兩地分隔的日子。
1984年大學一畢業我就和蘭達結婚,不久我在德克薩斯州的一家廣告公司找到工作,蘭達跟我一起搬家。工作很順利,我卻想家想得厲害,蘭達適應得比我好,她在銀行替私人客戶服務,交了很多朋友,人也變得外向。所以我和她說想回家的時候,她不太開心。
俄克拉荷馬城有家廣告公司是我心心念念想去的,我想辦法聯繫到老闆,隔段時間就問她要不要招人,她可能也是被我弄煩了, 果真給了我一個機會。我和蘭達商量很多次,最後決定由我先回家,試看看那家廣告公司是否真和我想象那麼好,等我穩定下來,蘭達再搬家。
我愛新工作,也許天生就是廣告人。更幸福的是1990年12月女兒出生,我給她取了很特別的名字Tricity,等她以後想要從政,競選的海報上可以寫「Elect Tricity」,合在一起是一個詞「電」。還挺幽默的吧。我和蘭達都很愛孩子,蘭達尤其,她小時候和姐姐對她們有殘障的弟弟悉心照料,也因此和家人特別團結。蘭達辭了工作,成為家庭主婦,我感激她的付出,有她做後盾,我能更努力工作,讓妻女衣食無憂。我們買了三間臥室的房子,1994年兒子帕克成為家裡第四名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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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蘭達,TM)
不堪承受的幸福
從教會教友,芭布和朗尼的證詞你們應已了解到,我的生活遠不像表面上那麼美好,其實除了新婚夜蘭達說的那些話,後來她對我的態度,我們的婚姻還有更多問題。數年間,蘭達的性格和穿衣打扮都轉變巨大,我公司同事的聚會上,教堂的活動上,她永遠都是穿着最火辣,最耀眼的女性。我覺得跟不上她的腳步,也懷疑是不是外表的差距讓她漸漸失去對我的溫情,和父母,芭布和朗尼傾訴,聽取他們的建議,減少和客戶的應酬,下班就回家陪蘭達和孩子。我更虔誠地禱告,請上帝給我力量,讓我能改善和蘭達的關係。我認為堅持必有迴響,然而還是為這段婚姻和蘭達而痛苦,幾乎痛到無法承受。
風言風語傳到我耳中,我從不相信,到努力不被影響,到忍不住和蘭達攤牌。我和蘭達還有帕瓦和他的妻子,兩個家庭都是很好的朋友,蘭達和帕瓦還都在主日學校任教,自然走得近些。不過和我說她倆事情的人越來越多,我乾脆質問蘭達,她拒絕承認與帕瓦有婚外情,可是轉頭將我趕出家,要求分居,又迅速提出離婚。收走我的鑰匙後,她把電子門鎖也換了,我想接TM和帕克去公寓過夜,她不同意。
我以為分居只是暫時的,總有複合的機會。我更加用力禱告,神給了我信心和力量。但情況並沒有好轉,10月蘭達通過律師向法院申請離婚。我也只好請了律師。
剎車線被剪事件使我懷疑蘭達想要對我不利,找帕瓦更改保險受益人,帕瓦說蘭達是那份保險的主權人,受益人無法由我更改。我由此更以為帕瓦和蘭達有私情,直接去找帕瓦的上司投訴,才將受益人換成哥哥。
11月20日晚上21時朗尼在公寓陪我聊天,女兒TM打來電話,一定要我去看蘭達送她的小狗。TM纏着我們要養狗很久了,蘭達的禮物讓她欣喜若狂。朗尼陪我回家,蘭達卻在開門看到朗尼時勃然大怒,痛罵我為什麼不提前通知就回家,還帶了朋友。她鬧了一場,也只放我進家和TM說了幾句話。讓朗尼這麼尷尬真是不好意思,可是第二天我被殺,回想起此事,才真讓我脊背發涼。20日是蘭達給我定的死期,朗尼讓我多活一天。
六,穿越邊境
葬禮風波
11月26日是我的葬禮。所有的家人,朋友,同事都來送我最後一程。牧師遲遲沒有宣布葬禮開始,大家竊竊私語想要搞清楚儀式推遲的原因。45分鐘後,有些光火的牧師用話筒和所有在場的人說:「因為羅伯的某位家人還沒有出現,我們無法開始。」他們才發現最該到而不在的是蘭達和兩個孩子。
蘭達的娘家人給她打電話,她沒有接聽。大家都很緊張,擔心她是不是遭遇不測,請警察上家查看。警察敲了半天門,屋裡空無一人。蘭達的姐姐也去了,她說家裡的廂型車不見了。
蘭達就此失蹤,而帕瓦也沒有和誰交待過他的下落,警方和我的父母兄弟們最緊張的自然是兩個孩子。警察從銀行賬戶和她倆最親近的人着手,尋找蛛絲馬跡。沒多久,巡警通報帕瓦的卡車停在離我家很近的一條路邊。
帕瓦第一任前妻的女兒詹娜投案自首,她有很多事情要交待。我被殺後,帕瓦讓詹娜幫忙偽造公證文件,帕瓦在上面簽了我的名字,授權讓兩個孩子跟蘭達出國。蘭達不好出面,托詹娜去銀行辦了轉賬,把我和她聯名賬戶下所有的錢都轉到詹娜戶口,隨後等蘭達和帕瓦需要用錢時,再由詹娜給她們匯款。取錢,假授權文件,蘭達和帕瓦顯然計劃帶我的孩子們出國。
通緝要犯
案件性質更加惡劣,現有的證人證據都指向是蘭達和帕瓦合謀殺死了我,現在她們還要誘拐孩子。印有蘭達和帕瓦照片的通緝令登上了全美通緝要犯的電視節目。在全力追捕她倆的同時,警方也沒有停止跟進我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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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瓦和蘭達的通緝令)
他們查到帕瓦在我出事前一個月購買.22 手槍和子彈的收據。
詹娜坦白騙我蘭達出車禍住院的電話是她按帕瓦指示打的。帕瓦告訴詹娜蘭達要他殺了我,所以他會剪斷我的剎車,需要詹娜把我騙到諾曼市,因剎車失靈喪生。
帕瓦的第二任前妻在我葬禮前一天把自己1992年的紅色轎車借給帕瓦,警方認定帕瓦和蘭達是開這輛轎車拐走我的孩子們的。
警方接到警報,有人使用帕瓦的銀行卡在墨西哥的一台自動取款機取了錢。警察們相信帕瓦和蘭達逃到了墨西哥。可是跨國追捕難度大得多,他們想了一個辦法,凍結了帕瓦和蘭達所有的賬戶,已自首的帕瓦的女兒詹娜也沒辦法匯錢給她們。逃亡的她們不敢找工作,錢花完了總會回家吧?
檢方以一級謀殺罪名起訴在逃的蘭達和帕瓦。我的父母向法庭申請TM和帕克的單獨監護權。
抓捕
來年2月28 日,海關警察在墨西哥德克薩斯州邊界攔下警方通報過車牌的一輛紅色轎車,車裡坐着蘭達和帕瓦,二人當場被捕。記憶力很好的警察在搜查車輛時,見到蘭達錢包里一張小女孩兒的照片,和十分鐘前乘另一輛車從墨西哥返回美國的小女孩很像。他緊張極了,害怕再也找不到TM和帕克。正思考對策時,警察無意中抬眼朝邊境的停車場看了一眼,小女孩乘坐的車輛正停在那裡。警察大喊TM和帕克的名字,兩個孩子應聲回頭,警察們圍上去,解救了她們。開車載她們的是蘭達的姐夫。蘭達的姐姐一直背着警方和蘭達聯繫,這次試圖偷偷接走孩子,幸好沒有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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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達帕瓦被押送回俄克拉荷馬關押)
警察陪着哭個不停的TM和帕克等了幾個小時,等到我的父母接到消息飛去德克薩斯,接上了兩個孩子。
七,審判
帕瓦和蘭達都否認控罪。法官決定分開審理二人,先上庭的是帕瓦。陪審團聽取了控辯雙方提交的證據和陳詞,作出帕瓦一級謀殺罪名成立,需處死刑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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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蘭達的庭審開始。檢方稱蘭達為了得到我的人身保險,和情人共謀殺死我。檢方向陪審團和法官播放了兩段錄音。其中一段是蘭達給我的電話留言,她刻薄地罵我是個不稱職的父親,完全不在意孩子們。另一段是我和蘭達母親的通話,我苦笑說:「她不愛我,和她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像酷刑,我每次看到她都很想流眼淚,我真的很愛她,我愛她很多年。我知道蘭達只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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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和蘭達的婚禮照片)
蘭達也被判一級謀殺罪名成立,被處死刑。她聽到判決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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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達)
在量刑聆訊上,TM帶着一封寫給法官的信走上證人席。她只念了開頭:「媽媽,我好想你……」就泣不成聲,只能由他人代替讀信,請求法官輕判。陪審團的成員也跟着哭了,有陪審員抗議蘭達不惜利用和傷害孩子,只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請她體面一點兒不要逼TM為她求情了。蘭達的姐姐金說,如果蘭達被處死,兩個孩子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了。檢察官駁斥金,讓兩個孩子失去父母的,不是法庭的判決,而正是蘭達自己。
幾年後帕瓦的上訴成功,因原審警檢的一些技術疏失,被改判無期徒刑。蘭達的上訴被拒,是俄克拉荷馬州唯一的女性死囚。
八,另一個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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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的父母)
父母和蘭達的父母姐姐打官司,費了很大功夫才總算贏得TM和帕克的監護權。兩個孩子跟着她們的祖父母回到伊尼德生活。我的父母至今恩愛,父親開的房地產公司由弟弟湯姆繼承,生意很紅火。湯姆和妻子也很疼愛我的孩子們,每年我的生日之前,湯姆都會想起我。
父母和哥哥弟弟不想TM和帕克受到我和蘭達案子的影響,從來不接受記者採訪,小心給TM和帕克維持最好的成長環境。
那$80萬的保險賠付被存入信託,等TM和帕克各自滿35歲就可以領取。這筆錢是我唯一能留給她們的了。
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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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
TM沒有實現小時的理想做一名獸醫,她本科在塔爾薩大學的數學專業,畢業後到北卡羅來納州立大學繼續學業,取得應用數學專業的研究生和博士學位。雖然沒成為獸醫,她還是很愛狗,一直在救治流浪狗。2021年,她和研究生同學丹尼爾在相戀六年後決定攜手。她們的婚禮很甜蜜,丹尼爾看着TM的眼神里滿是愛意。我希望女兒永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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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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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捧花上繫着的照片)
TM的捧花上繫着她小時候和我的合影,所以我還是陪着她走過紅毯,見證她步入人生的下一章。這是TM送給我的禮物,我喜歡這樣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