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滙豐160年經營史,再次證明金融是一個國家國力的體現。

作者|beyond

編輯 |小白

多年以後,面向維多利亞港,大英輪船公司監事蘇石蘭會想起那個遙遠的下午,他登上「渥太華」號郵輪,洽談業務並聽取一項密訊。

空氣中,第二次鴉片戰爭的硝煙還未散盡,沿着中國海岸線開放的通商口岸如同一隻只巨乳,滋養着戰爭資本主義列強永無止境的貪婪。

沿海與沿長江流域上密織的貨船,惹紅了一顆顆企圖攫取利潤的眼睛——外資銀行,應運而生。

1865年滙豐銀行成立之前,已經有多家外資銀行在中國開展業務。然而這些銀行的總部不是設在倫敦就是設在印度,經營重心並不在香港和中國內地。

隨着中國貿易大門被打開,洋行大班們迫切感到需要創辦一家總部在香港的本地銀行。他們在寫給英國殖民大臣的發起信中,是這樣描述滙豐銀行成立的必要性的:滿足一項絕對需要,本地貿易現在帶有極為廣泛的性質,而任何銀行代理處都不能應付。

(來源:史料整理)

就這樣,以英國為代表的各國在港洋行一長串名單,成為了滙豐銀行的發起人。

與此同時,一大批當時的優秀銀行經理人被從香港、上海挖來;而蘇石蘭也從輪船公司的普通一員,20年後(1884)晉升為滙豐銀行主席。

其後半個多世紀裡,除英商外的其他股東陸續退出,滙豐銀行逐漸演變成由英國人控制的銀行。

順着資本全球化的大潮,滙豐銀行歷經上百年,兼併擴張使其成為了今天的滙豐控股(00005.HK)(「滙豐」,「集團」)。

同樣隨着中國崛起的歷史大潮,2017年以後中國平安(601318.SH)和貝萊德(BLK.US)成為了滙豐最大的兩個單一股東;截至2021年末,中國平安旗下的平安資管持有滙豐8%的股份,是滙豐的最大股東;貝萊德持股7.96%,位居第二。

(來源:滙豐21年報)

中國近代史的另一面鏡子,戰爭賠款的贏家

然而,時光倒回,如果把目光轉回到清末那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時代,透過清王朝緩緩閉合的宮門,我們能看到在列強瓜分中國的一份份賠款條約上,滙豐的名字始終如影隨形。


第一、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法戰爭、中日甲午戰爭、八國聯軍侵華戰爭……在清朝末年一個甲子的時間裡,中國陷入「爆發戰爭、借錢打仗、戰敗賠款、繼續借債」的惡性循環,軍費、外債和賠款成為國家財政的主要支出。

短短几十年中,舊中國國家財政主要收入,像海關稅、部分常關稅和厘金等的徵稅權一一被西方列強攫奪。


以《馬關條約》為例,條約規定中國應賠償日本軍費2億兩白銀。如此巨額的賠款,遠非當時的國家財政所能承擔,於是就出現了列強競相爭奪對清政府的貸款權的局面。

通過與清政府建立政治性貸款關係,列強既可以通過輸出資本獲得高額利潤,又可以以債權人的身份對清政府施加各種影響,左右舊中國的財政金融、控制海關,在財政上和政治上控制和影響舊中國。

例如當時清政府的重要貸款多以海關稅收作為貸款擔保,而在貸款未結清前,海關總稅務司一職基本由外國人擔任。

在清政府先後於1895年、1896年和1898年三次訂立的俄法借款、英德借款和英德續借款中,滙豐在後兩次借款都是主要債權人,從中獲得了豐厚回報,僅手續費一項就獲利32萬英鎊(借款額度的2%)。

1900年義和團運動爆發,接着是八國聯軍侵華,一場更大的災難、一次更重的賠款襲來。列強在1901年簽訂的《辛丑條約》中勒索賠款達四億五千萬兩白銀,而此時的清政府已經山窮水盡。

這一數字怎麼計算得到呢?很隨意,天朝既然是4.5億人口,那就1人賠1兩,不論老少、童叟無欺。

這一次清政府依舊只能背負外債,而滙豐再次成為大贏家。這筆賠款按黃金計價,但以白銀支付,分39年償清。滙豐不僅經管着6700萬英鎊賠款中屬於英國的份額,還被指定為保管銀行。

「庚子賠款」的執行過程中,由滙豐銀行辦理金銀兌換,僅僅通過這筆賠款滙豐的獲利就極為豐厚。

在列強的戰爭恫嚇、金錢賄賂、外交訛詐之下,政治、軍事、貿易、金融在小小的談判桌上觥籌交錯。

正是通過一筆筆賠款外債,滙豐實現了最初的資本積累,成為當時國際銀團中的領袖。

此後,逐利的資本繼續將觸角延伸,「修築九廣鐵路、粵漢鐵路」、「建立民國」、「袁世凱善後借款」、「軍閥混戰」……都有滙豐參與的身影。


風雲變幻,斗轉星移,二戰中隨着香港的淪陷,滙豐將總部遷至倫敦。等到1946年滙豐重新回到香港,日不落帝國的米字旗已經從全球各地紛紛垂下,世界變了,東方的格局也已經改變。

滙豐也與戰爭資本主義「分道揚鑣」,逐漸蛻變為一家現代金融企業,去適應戰後亞洲新的需要。


香港「准中央銀行」
1945年,香港光復。

戰後香港經濟迅速復甦,南北商貿蓬勃發展,一批華資銀行把握住時機,趁勢而起,其中的代表之一就是恒生銀行(00011.HK)(恒生)。

到了1962年,恒生已發展成為香港規模最大的華資銀行,並且開始挑戰滙豐在香港零售銀行業務市場的壟斷地位,成為其強勁的競爭對手。

然而,1965年發生的一場擠兌風潮,令恒生幾近清盤。最終,滙豐以低廉的價格拿到恒生的控制權,一舉消除了其最具威脅的競爭對手,從而奠定了滙豐在香港零售銀行業務上的壟斷地位。

伴隨着香港經濟的騰飛,滙豐與恒生在香港市場的占有率一度達6成以上。此外,香港的金融體系中並沒有一個正式的中央銀行,而滙豐則扮演着「准中央銀行」的特殊角色,承擔一系列中央銀行的職能。

例如,長期以來滙豐一直是香港的主要發鈔行之一。在1994年中國銀行(601988.SH)加入發鈔行之列以前,香港的發鈔業務一直由滙豐和渣打集團(02888.HK)掌控。

發鈔雖不能給發鈔行帶來直接的經濟利益,但由此帶來的聲譽則能夠為發鈔行在業務競爭上,尤其是吸收存款方面提供極大的優勢。

作為很長一段時間內唯一將總部設在香港的銀行,滙豐與香港政府關係密切,在各方面都得到了港府的關照。滙豐也因此是港府外匯及財政的主要往來銀行,存款基礎穩固。

除了金融政策制定、金融機構監管等由香港政府的有關部門處理外,滙豐還是香港銀行間結算的最終結算行,其他銀行都需要在滙豐開設賬戶才能結算。

滙豐還擔任「最後貸款人」的角色,這也是中央銀行的重要職能之一。

在香港的金融體系中,滙豐作為「准中央銀行」,直接或間接地掌握着金融事務及金融市場的話語權。

然而,以私營商業銀行的身份行使中央銀行職能,必然會引起利益衝突與偏袒不公。

隨着香港回歸臨近,大家明白這種局面必將改變。


全球併購與回歸亞洲
1988年,滙豐主席浦偉士訪問北京,被告知:1997年中國收回香港後,滙豐仍然享有發鈔權。

1990年,正當中英雙方就香港新機場的建設問題出現爭執之際,滙豐通過結構重組,成為控股公司註冊地與總部遷至倫敦的金融集團。滙豐解釋此舉為集團國際化的需要。

與此同時,滙豐着手逐步從「准中央銀行」的身份中「脫身」。

1988年港英政府通過「新會計安排」協議將滙豐的「結算職能」與「最後貸款人」轉移至政府下屬的「外匯基金」。

次年,滙豐也通過修改章程、按照香港公司法重新註冊,進一步擺脫「准中央銀行」的形象。

1993年香港金融管理局成立,標誌着滙豐基本淡出香港「准中央銀行」地位。

還鄉英國後的滙豐正式實施其國際化戰略,其後十多年裡滙豐四處併購,不斷為其成為跨國金融集團的宏願添磚加瓦。

(一)併購,享受經濟與貿易全球化紅利
上世紀90年代開始,滙豐開啟了全球併購之路,先後併購了米特蘭銀行、ANZ、利寶集團、法國商業銀行等眾多金融機構,範圍遍布歐洲、亞洲、美洲、大洋洲和非洲。

(來源:風雲君整理)

21世紀初期,滙豐還投資了中國交通銀行(601328.SH)、上海銀行(601229.SH)。

目前滙豐已經成為業務遍布全球64個國家和地區的金融帝國。

廣泛的業務布局極大地提高了滙豐的抗風險能力,在1998年的亞洲金融風暴中,滙豐可謂「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

1997年滙豐控股共盈利425.5億港元,滙豐銀行盈利約200億港元,占集團總盈利的47%。到了1998年,以香港為業務根據地的滙豐銀行的盈利同比下滑了47%,而滙豐控股的盈利下滑了21%。

滙豐盈利下滑幅度較小正是得益於此前多年的國際化戰略成果,遍布全球的業務極大地分散了亞洲金融風暴帶來的影響。那一年米特蘭銀行為滙豐控股帶來了16億美元的利潤,成為集團當年最大的盈利來源。

(來源:公開資料整理)

在其他同行驟然隕落或者陷入巨虧之際,滙豐安然度過了亞洲金融風暴。進入21世紀,經濟全球化的浪潮浩浩蕩蕩,滙豐又一次成為弄潮兒。

2000-2008年,滙豐繼續全球併購之路,收入也是逐年增加,由239億美元增至2007年的607億美元,CAGR為14%,2008年受金融危機影響,收入規模回落至567億美元。


同時期,滙豐的盈利由2000年的66億美元增至2007年的191億美元,CAGR為16%,2008年盈利受挫,同比下降70%至57億美元。


憑藉着超強資本實力、盈利規模、資產收益率等硬性指標,滙豐在2007年的全球銀行排名中位列第五,排在瑞銀、巴克萊、法國巴黎銀行、花旗之後,是世界頂尖金融機構。

在亞洲區域銀行排名中,滙豐則繼續穩居第一。那時的工商銀行(601398.SH)(工行)只排到全球第20位。

(來源:2007年《銀行家》)

面對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即使是成長為跨國巨頭的滙豐也不能倖免。以美國為主導的金融體系收縮,導致滙豐的資產負債表由擴張轉向縮表。

收縮全球經營網絡、減少併購擴張、大規模處置非核心資產、降低風險資產規模、注重內生增長成為滙豐此後的經營主線。

後金融危機時代,滙豐隨全球金融體系擴張達到頂點後,開啟了收縮與調整的漫漫長途。

(二)世界轉了一圈,還是中國最「香」
2008年金融危機之後,歐美發達國家的金融體系恢復重建與中國的金融改革「相映成趣」——實質上是國力強弱交替。

背靠着蓬勃發展的中國大陸,香港作為亞洲金融中心的地位日益凸顯,而滙豐的國際化經營又屢屢受挫,業務回歸亞洲、回歸香港自然順利成章。「將資本配置到回報最高的業務」,成為滙豐的業務宗旨。

在最新的業務版圖中,中國內地+中國香港合計貢獻的業務價值占滙豐全部業務的36%,占比最大;亞洲地區全部業務價值更是占到滙豐整體業務的47%,亞洲尤其是香港是滙豐最核心的經營區域。

(來源:滙豐2021年報)

2021年亞洲地區為滙豐貢獻了126億美元的淨利息收入,幾乎是其他地區的貢獻之和;另外亞洲為滙豐貢獻了122億美元的除稅前利潤,是其他地區貢獻之和的2倍左右。

亞洲作為業務大本營,對於滙豐業績的貢獻無可替代。


分業務來看,2021年財富管理及個人銀行業務(零售業務)貢獻了滙豐收入結構中的43%,工商金融與環球銀行及資本市場業務分別貢獻了27%及30%,零售業務是滙豐的業務核心。


而在零售業務上,亞洲地區的重要性同樣不可撼動。2019-2021年亞洲地區貢獻的財富管理收入分別為56億元、52億元及58億元,占滙豐全部財富管理業務收入的比重分別達到65%、65%及64%。

(來源:2021年報)

(三)業績尚未恢復至金融危機前水平
觀察滙豐的總資產可以發現,2000年以來其資產變化大致分為兩個階段:2000-2008年的資產擴張期,以及2009-2020年的資產調整期。

這兩個階段契合全球金融市場的發展脈絡。


從可獲得的數據來看,在第二階段里伴隨全球主要央行的貨幣放水、利率下降,滙豐的淨息差水平也在持續降低,2021年其淨息差為1.11%,較2011年的2.51%降幅達到56%。


資產規模持續調整,淨息差持續下降,自然導致利息淨收入表現不佳,2011年以來滙豐的利息淨收入逐年遞減,2021年為265億美元,較2011年下降了35%。


與此同時,業務線收縮同樣導致滙豐的非息淨收入規模持續下降,2021年其非息淨收入為231億美元,較2011年下降了27%。

2016年非息淨收入的驟降則主要受與歐洲私人銀行業務相關的32億美元商譽減值以及其他重組開支影響所致。

滙豐的營業收入自然也是下滑態勢,2011-2021年其營收由723億美元逐漸縮減至496億美元,收入端表現不佳。


盈利端與收入端類似,2011年以來滙豐的淨利潤表現起伏較大,2016、2019及2020年受巨額商譽減值影響淨利潤下滑較大。

2021年滙豐通過縮減業務以及信貸損失撥回實現淨利潤126億美元,在低基數效應下同比增長了223%。


自2007年滙豐的盈利規模(190億美元)達到頂點後,再沒有哪個單一年份的盈利規模達到這一水平,包括2021年。

(四)股東回報一直很厚道
滙豐的股東回報一貫厚道,2011-2018年其現金分紅穩定增長,股利支付率常年保持在50%以上的水平。

最近三年受盈利規模縮減,分紅金額有所下降,而股利支付率除了2021年降至37%以外,2019、2020兩年分別為83%及60%。


在2021年年報中,滙豐將現金分紅目標定為:2022年起維持40%-55%的股利支付率。

而且除了基本每年超過50%的現金派息率,滙豐近年來也在不斷回購自家股票。

2016年12月到2022年5月,滙豐共進行過四次股份回購,回購金額共計75億美元。最近一次回購發生於2022年4月,回購了20億美元股份。

(來源:滙豐公告)

2011年以來,滙豐通過現金分紅和股份回購回報了股東971億美元,真正做到了把股東回報落到實處。


回顧滙豐160年的經營史,我們看到歷史的掠影一閃而過。

金融是一個國家國力的體現。滙豐的誕生、發展、輝煌都伴隨着「日不落」帝國的國力增長與影響力擴張;而如今宗主國「日已落」,國力的強弱更迭,同樣使得歷經百餘年的滙豐變成了一頭「巨象」,如今腳步沉沉。

全球銀行鐵王座的寶座,工行已經在位多年。

不過,雖然江湖上逐漸沒有了滙豐的傳說,但它仍然用厚道的股東回報,維護着最後的尊嚴。

這一點,依然值得我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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