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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Omicron變異株出來之後,
特別是初步觀察發現這貨免疫逃逸很厲害之後,
(尤其是咱販賣了關於血清表型分化的焦慮之後…)
公眾號後台和知乎那邊每天都有朋友問:

會不會有ADE?

所以這裡簡單八卦一下新冠病毒的ADE得了。
先走個太長不看版的答案:

暫時不需要擔心ADE。

下面開始細說。
首先咱得明確一個基本概念,
到底啥是ADE?

ADE=antibody-dependent enhancement=抗體依賴增強效應

以上黑話,估計大伙兒都見過,

畢竟之前各種販賣焦慮不講基本法的自媒體已經復讀過無數次了。

但之前他們沒怎麼復讀的地方在於,

這裡這個」增強效應」呢,可能跟說好的不一樣。

這個增強效應,

它並不是指的增強病毒毒力(virulence),

也不是指的增強病毒致病性(pathogenecity)。

這裡的「增強效應」,

其實指的增強病毒感染細胞的效率,

或者更具體地說,

指的是增強病毒附着(attachment)和侵入(cell entry)的效率。

或者翻譯成人話:

那些本來應該幫助細胞守住城門的抗體們,

反而化身特諾伊木馬,幫助病毒攻入細胞。

這就是所謂的ADE。

當然了……那些複讀機自媒體也是這麼解釋的……

但是他們沒說完的部分是:

病毒進入細胞,
就一定等於毒力或者致病性增強嗎?

下面咱插播一點入門概念,
ADE現象的簡單分類。
可能難免涉及一點黑話,看不懂沒關係直接跳過就行,
不影響理解。

簡單來說,常見的ADE現象大致有五種情況

——請首先品鑑:


↑ 通過Fc受體進入巨噬細胞的ADE,例子包括登革熱病毒DENV、西尼羅病毒WNV,以及HIV等;

——請再品鑑:

↑ 通過補體C3受體進入樹突狀細胞和平滑肌細胞等細胞的ADE,例子包括HIV和西尼羅病毒WNV等;

——請接着品鑑:

↑ 通過補體C1q受體進入中粒細胞的ADE,例子包括HIV和埃博拉病毒EBOV等;

——請繼續品鑑:

抗體抑制抗病毒基因,致使病毒進入免疫細胞的ADE,例子包括登革熱病毒DENV和羅斯河病毒RRV等;

——以及:

↑ 以及,抗體引起病毒構象變化,致使其進入多種免疫細胞的ADE,例子包括HIV和MERS冠狀病毒等。

(以上五張圖片,大力鳴謝靈魂畫手Mobeen Syed老師!)

然後呢,

咱就要老文新帖,

告訴大家一些殘酷的事實:

新冠病毒本來就有ADE現象……

一直都有……

照慣例,

咱直接搬運論文走起吧。

——請品鑑:


雖然只是預印本,
但作者是耶魯大學女神岩崎明子老師團隊。

大佬出品,品質應該是有保證的~


岩崎老師她們這篇研究,
描述了新冠病毒侵入(人源化小鼠的)人巨噬細胞過程,
並且證明了:

這一過程會被針對新冠病毒的特異性抗體增強。

簡單來說,
岩崎老師她們使用了一種帶熒光基因標記的重組新冠病毒,
成功在人巨噬細胞內檢測到了雙鏈RNA和亞基因組病毒RNA,
並且他們通過一系列牛鼻的試驗設計,
實錘證明,進入巨噬細胞後的病毒可以繼續複製,
甚至這一複製過程還會被瑞德西韋抑制……

然後,岩崎老師她們給感染病毒的小鼠使用了針對新冠病毒刺突蛋白的單克隆抗體,

結果單抗反而顯著增強了新冠病毒進入人巨噬細胞的效率。

——請品鑑:
↑ 如上圖,左邊是對照組,右邊是單抗組,縱軸是CD68抗體載量(巨噬細胞標誌物),橫軸是病毒載量(熒光標記)。

——請接着品鑑:
↑ 如上圖,左邊藍柱子是對照組,右邊紅柱子是單抗組,CD68抗體中含有病毒基因熒光標記物的比例。

還沒完呢,
再走一篇唄。

——請品鑑:

↑雖然又預印本,但這次的作者咖位更大,是港大袁國勇老師團隊。

簡單來說,袁老師他們祭出了最拿手的花式玩弄倉鼠大法,

利用倉鼠攻毒試驗,

評估了兩種針對新冠病毒刺突蛋白RBD結構域的特異性IgA抗體(B8-mIgA1 和 B8-mIgA2),以及這兩種IgA抗體相互形成的二聚體,

袁老師他們發現:1、兩種特異性IgA可以有效中和新冠病毒結合ACE2受體的能力(計劃通);
2、因此肺部病毒載量明顯減少;
3、但如果在感染新冠病毒之前,鼻腔內就已經存在B8-dIgA1或者B8-dIgA2兩種特異性中和IgA抗體的話呢,鼻腔內病毒載量會比對照組高81倍,鼻腔損傷也會更嚴重……
4、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被上述兩種IgA中和掉的新冠病毒,顯然沒辦法結合ACE2了,但它們反而可以結合CD209了……
5、所以病毒歡快地放棄ACE2受體,轉而去感染那些帶CD209受體的細胞了……
6、最後,帶有ACE2受體的上皮細胞也跑不掉,新冠病毒靠着細胞融合把它們也搞定了……攤手~

——請品鑑:
——以及:

所以岩崎老師他們發現的是典型的第一類ADE,
即新冠病毒通過Fc受體進入巨噬細胞;
而袁老師他們發現的則是第五類ADE,
即抗體引起病毒構象變化,致使其進入多種免疫細胞的ADE。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可是現在問題就來了。

為啥ADE已經被翻來覆去地實錘了,

那些重複感染新冠病毒的病例,

特別是那些打完疫苗感染新冠病毒的病例,

全都好好的呢?

這到底是為了啥呢?

這就是為啥咱一開始提出了這個靈魂拷問:

病毒進入細胞,
就一定等於毒力或者致病性增強嗎?
相信各位細心的朋友已經發現了
咱似乎經常聽到一種說法:
新冠的本質是一種免疫系統疾病~
或者說,
造成疾病的罪魁禍首其實不是病毒感染,
而是人體免疫系統殺瘋了~

所以情況就是這麼一種情況……
其實咱們的抗體一直都在給新冠病毒當木馬,
一直都在增強病毒侵入細胞的效率。
但關鍵在於,這一現象並沒有明顯提升病毒毒力或者致病性。

這就是為啥一開始咱就強調:
暫時不用擔心ADE。
因為從發生ADE現象,
到產生類似之前複讀機們經常拿來當例子的登革熱那種嚴重疾病表型,
中間還隔着八條街……

最後還是順便販賣一手焦慮得了。

話說咱暫時不用擔心ADE,
並不等於永遠高枕無憂。

因為讓我們壯着膽子盲猜一把啊,
之所以新冠病毒的ADE現象不會導致毒力增強/致病性增強,
一個重要原因,可能是新冠病毒被木馬帶進巨噬細胞之後,
沒法造成什麼嚴重的破壞~

但這一點其實並非萬無一失。
因為我們已經知道,
凶名赫赫的貓傳腹冠狀病毒FIPV,
只需要一兩個刺突蛋白S2部位的突變,
就可以產生足以致命的巨噬細胞嗜性。
那麼問題就來了~
誰敢打包票以後新冠病毒不會來這麼一出?

所以還是那句老話,

清零解百愁~

沒有傳播,沒有感染,就自然不用擔心什麼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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