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需要不斷地澆水,需要餵草。人心需要關懷、牽掛、呵護和想念。而當人之間的接觸被切斷,交往、觸碰、記憶、情份一旦中絕——心,便開始遭受一種侵害,它被放置在一個冷酷環境:缺水、乾渴、枯萎。何況,耳聞目睹,充斥骯髒,細分析全是魔鬼的妖術。人若是沒有對付它的兩下子,心就會在暴露中磨損、受傷、流血。這是一種不覺間的人性枯死。君不見,久而久之,下意識里,人與人彼此關係斷絕,感情隔閡,再加上鬼魅作祟,人與人之間深刻的「不信」,已經出現了。——我想,這就是最新的病毒變異形態,是一種不治的心疾。它一旦瀰漫向整個社會,一旦人民之間缺少了信任,所謂團結和力量都會隨之銷損。那才是巨大的「災難」。是的,所以在「病」字的下方,一撇一捺隱約藏着一個بلاء(bala,災難)。
對一些人來說,我指的是心有潔癖、重情講義的人,市井之間的病毒,常常潛入肌膚,漸漸傷人。要有意地作一些事,療心以自衛,保護堅守的價值。就像乾旱的冬天給枯樹灑水,春季里給羸弱的羊羔餵奶一樣,我的辦法是:——遙向遠方,投書致意,相約邊境,登上峻岭,把一雙眼投入愉悅的視野,讓一顆心獲得鼓舞。在療心冶情的雄山險境,朋友之間,彼此情份再次磨礪,哪怕疑惑,信念也三遍夯實。不用多說,你早明白:我之「登高」,與世間的爬高客大不一樣。沿梯子爬管的滔滔濁流攢動蠅頭,已經老鼠成災造成了人人喊打的厭惡。我們正相反,我們登上高山,乃是突出圍於濁毒災疫,為了給自己的心尋找——大的風景,樸素的人。剛剛別去的2021年9月,我和我的弟兄們在積石山脈的主峰之下,實現了這麼一次登高。那時,雙腳踩着的是3800米的高度,兩眼所見的是美不勝收的絕景。雙手攥住的是粗糙的手掌。大的風景,樸素的人,那視覺的享宴!那眸子的愉悅!肩頭緊挨着,良辰美景一刻間被你們擁有。那一刻證明了的不僅是人活着,更是要緊的「信」不變。我們山頂合影,喜氣洋洋,不僅肯定了昨天的險路,更約定了明天的同行。才幾個月,我已經留戀地回想。一旦絕景投身,在積石山上度過七十三歲生日,人會獲得壯懷激烈的體驗。在那裡彼此確認內心,人才懂了千金不換的愛情。不用話語,只憑行動,當一步登上那道雲霧山頂,俯瞰下界的熙攘人間時,心是溫暖的。一對歷史人名簡直是如同讖語:辛棄疾,霍去病。我改了它們一字,成了『心棄疾,或去病』 。因為人心的痼疾更重,舊病不除,新疫難去。白倆(bala)不僅指災難,它的意思也是「考驗」。在「微小的考驗」中跪倒的人當然先背叛了朋友。所以情份的呵護,不包括偽信者。他們背叛的是人的忠信情義,面對天下公正的大義是非,他們不能守身自潔。所以如「我的文學不做資本的奴才」——我的命題,也不包括小人。我呼喚一起去澆水、去登高、去養護情份的人,是露出了擔心、遲疑、猶豫的你們。不是我,是一個更響亮的聲音在高空呼喚着:「不要害怕,真理和你們在一起!」
人的信任,人的相知,若它是真的,便誰也無法阻擋。就好比一支筆的寫作,在嚴峻的條件之下,鐵壁連山之間藏着纖發一線的通路,看似空間狹窄至極,墨跡卻酣暢淋漓。你和我不是都在搜尋一般地傾聽麼?走出門去,約上朋友,登上高山,縱情一歌。讓冬日正午的陽光,滾燙地曬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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