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戰至今,有關戰爭前線各種消息不斷傳回國內。
而隨着越來越多的國家加入制裁俄羅斯的行列中來,有一個問題開始被人們日益關切:
這場戰爭,俄羅斯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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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制裁措施中最恐怖的,莫過於近期頗受媒體關注的「金融核彈」——
2 月 26 日,美國與歐盟、英國和加拿大發表共同聲明,宣布將部分俄羅斯銀行踢出SWIFT。
把俄羅斯踢出SWIFT體系即意味着俄羅斯被金融孤立。
在這種情況下,接入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CIPS,用崑崙銀行與俄羅斯專門進行業務往來,都不足以改變或完全彌補俄羅斯被金融孤立的事實,只能起到一定程度的緩解作用。
金融孤立帶來的直接後果首先是盧布在國際上的交易價值銳減,匯率暴跌,迅速貶值。
在遭遇制裁後,俄羅斯央行(CBR)一口氣將基準利率從9.5%提升至20%,而去年用加息「抗通脹」的埃蘇丹,也只不過是將基準利率設為14%而已。
交易空間的坍縮,還將導致俄羅斯的資產迅速貶值。
眾所周知,開戰後俄羅斯股票暴跌。開戰當日,俄羅斯RTS指數跌幅就逼近50%。
一些「深諳」巴菲特投資哲學的「股神」認為,別人恐懼的時候我貪婪,千載難逢的抄底機會來了。
奇怪,如此絕佳的抄底機會,「貪婪」的巴菲特為什麼沒有買入呢?
要知道,一旦被踢出SWIFT制裁後,資產以什麼價格什麼方式賣給誰,能交易多少,統統都成了未知數。
這些沒有穩定收益、收益前景不明朗的資產統統被打上了垃圾資產的標籤,沒有人會願意長期持有這些資產。
也就是說,這些被制裁的股票流通性極差,淪為股票市場上的「P2P遊戲」,根本就找不到人來接盤。
令人瞠目結舌的是,3月1日,俄羅斯政府從國家福利基金中劃撥1萬億盧布購買遭受制裁俄羅斯公司股票。
除了搶劫,恐怕也找不到更恰當的詞來形容這一行為了。
如果說以上還僅限於被制裁的俄羅斯企業的話,資本外流將會在制裁措施推出後蔓延至所有俄羅斯企業和資產。
戰爭發生後,俄羅斯最大銀行——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在倫敦交易所的股價一路狂瀉,十天股價縮水到只有原先的1/6400,股價最低的時候,曾跌至0.01美元/股。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這家銀行因為涉及俄羅斯與歐盟之間的油氣業務交易,並未被歐盟納入首波被排除SWIFT之外的制裁名單中。
而市場避險需求所導致的瘋狂擠兌和資金外流,才是這家銀行股價暴跌的主要原因。
除了以上後果之外,通脹、金融機構破產、融資渠道枯竭等一系列次生反應將會接踵而至。
所以,「金融核彈」並不是一個誇張的說法。
在遭受這記重創後,今年俄羅斯的人均GDP跌到多少,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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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的金融即將迎來一場海嘯。
但這並不是說,「金融核彈」會讓俄羅斯的整體經濟面臨崩潰。
現在人人都知道的故事是,由於歐洲30%左右的原油,40%的天然氣都依賴俄羅斯。此次將俄羅斯踢出SWIFT,歐盟就免除了能源交易相關的銀行。
美國財政部的通用許可證也顯示,俄羅斯一些最大銀行的任何與「能源」相關交易都被免除在制裁範圍之外。這裡「能源」的定義範圍相當廣泛,不僅包括原油、天然氣,甚至還包括「木材」在內。
如此看來,俄羅斯的能源出口短期內不會受太大影響。
更多人不知道的是,其實自從2014年,俄羅斯就開始着手建立被稱為「俄羅斯壁壘(Fortress Russia)」的經濟防禦壁壘,並為之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來看看這個堡壘之下的俄羅斯經濟基本面是怎樣的吧:
從俄羅斯的進口各項占比中可以看到,機械和工具一項占比高達71.1%。機械和工具是一個大門類,工業機床、手機、電子數碼產品都包括在裡面。
而與民生最密切相關的藥品、服裝、各類食品在俄羅斯進口中都占比較小,有些甚至可以小到忽略不計。
這樣一個能夠自給自足的俄羅斯,基本民生並不會因為制裁而受到太大影響,從而導致戰爭難以為繼。
而在出口方面,以能源為主的各項資源占了俄羅斯各項出口中的絕對優勢。
也就是說,在經濟基本面上,外界有求於俄羅斯,而俄羅斯對其他國家並沒有太大需求。
而當前國內流行的一種說法是,在俄羅斯遭受西方制裁的情況下,中國與俄羅斯進行深度經濟合作,能夠為俄羅斯經濟進行輸血。
但事實上,中俄兩國的經濟關係並沒有人們想象中那麼密切。
以此次中國海關總署允許俄羅斯全境進口的小麥為例。
中國小麥進口來源國排名前三的分別是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而中國從俄羅斯進口小麥僅有10.36萬噸,僅占全年小麥進口總量的1.07%。
此外,在這次中國開發購買俄羅斯全境小麥時特地指出,不包括俄羅斯流行矮腥黑穗病的小麥產區。
矮腥黑穗病是麥類黑穗病中危害最大、極難防治的檢疫性病害。該病原菌可在土壤中「潛伏」存活長達10年。感染這種病害的小麥,嚴重時可損失75%-90%的產量,甚至絕產。
再來看看許多人津津樂道的中俄天然氣大單。
上月,俄方公布了新的與中國的新石油和天然氣協議,價值超過1170 億美元。這份為期30 年的協議要求俄羅斯每年通過一條新管道向中國額外供應100 億立方米的天然氣。
100億立方米很多嗎?
要知道,中國每年天然氣進口量超過1200億立方米,每年新增100億立方米進口,也就是增加了8%左右的量而已。
為俄羅斯經濟「輸血」,不過是一部分網民一廂情願的自我感動而已。
在俄烏戰事上,中國對俄羅斯影響力其實有限。
說到底,這場入侵烏克蘭的戰爭,無論是中國還是歐洲都沒有太多發言權。
此外,還有人認為以俄羅斯一年450億美元的軍費開支,根本打不起這場戰爭,戰爭最終會因為俄羅斯的貧窮而結束。
這是一個明顯的誤區,用軍火的外銷市場價作為戰爭開支的衡量標準,本身就是一件相當愚蠢的事情。
與平日常規的國防開支不同,一旦戰爭機器開動起來,關鍵看的是軍事裝備和能源供給。而俄羅斯在這兩點上,無疑都能夠做到完全自給自足。
以俄羅斯自給自足的基本盤來看,是否要發動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是全憑普京一人想法而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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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之外,與世界市場關聯度較低的俄羅斯經濟基本面還揭示了一個比戰爭本身更為恐怖的事實:
俄羅斯從當今的世界政治經濟秩序中獲益是極為有限的,並未從中獲得足夠的好處。
這一點和中國截然相反。
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入世後,出口引擎拉動中國經濟持續高速增長,中國逐漸成長為如今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這足以說明,中國事實上是當今世界經濟秩序背後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在對待現今國際秩序這件事上,中俄之間有着根本的不同。
俄羅斯發動的這場戰爭,或將成為現行國際秩序崩壞的導火索。戰爭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已經開始慢慢顯現:
普京用了一個連「藉口」都稱不上的理由入侵烏克蘭,歐洲各國人人自危。瑞士罕見打破一直以來的中立地位,站隊制裁俄羅斯,芬蘭、瑞典等北歐中立國也開始慎重考慮加入北約的問題;
歐盟內部反北約的聲量因俄烏戰爭被極大壓制,原本冷戰後歐洲各國國防開支預算的民意困境已經鬆動;
歐洲經濟前景被俄烏戰爭重創,如果中美持續對立,歐洲未來可能無法保持事實上的中立,選擇和美國站隊;
對於俄羅斯來說,或許它能夠最終獲得軍事上的成功,「全面完成既定任務」。但在這之外,這頭北極熊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俄烏戰爭打開了那個塵封已久「潘多拉魔盒」。
在舊秩序搖搖欲墜之際,文明衝突下的另一場無形戰爭,已經悄悄拉開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