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鑑於2020年完全荒廢，我從2021年2月開始每日更新。想法很簡單，我個人的力量非常微弱，無法和疫情時代正面相抗，但是作為個人我依然存在着選擇。我可以選擇繼續跟隨着疫情時代走，活在病毒、疫苗、核酸檢驗的新聞里，感受沮喪和無望的情緒持續作用在自己身上；我也可以選擇做點什麼，每天都主動做點什麼，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撐起來，脫離疫情設定好的軌道，在空中滑翔起來。我的要求並不高，只是不想自己和2020年裡一樣，坐在沙發上盯着層出不窮的壞消息等疫情結束。現在看來我做到了這一點，相比過去那些雄心勃勃的新年計劃，反倒是這種簡單的願望更容易實現。連續更新一年是無法想象的，所以我去想象更新今早。更新今早也是難以想象的，所以我去想象更新第一段。更新第一段依然不容易，所以我可以先寫下名字和標題。然後，再去寫第一行，第一段，直到完成。再然後，像這樣重複一年。中間和南派三叔每日競稿的那段時間是最容易的。我們沒有任何約定，只是各自連續更新。但是很快局面就變成了大家暗中比較誰發文更早，誰連續更新時間更長。馬就是這樣，打開畜欄的大門讓它們走上草地，當第一匹馬開始試着小步跑起來，其他的馬匹就會默默跟上去，然後就是一群馬狂奔競速。我想，在一群馬里狂奔，要比只有自己狂奔容易一些，因為彼此會給與對方信心。最困難的時候可能要枯坐2小時寫不出一個字，不過幸運的是那樣的日子極少。我學會了在心裡豎起一道盾牆，把念頭堵在今天寫什麼這一頭，不讓它越過牆去想能不能寫，是否放假一天這樣的問題。我知道，只要越過了這道盾牆念頭就會多到沒完沒了，最好是保持某種天真的自信，毫無任何理由，但是要堅信自己能夠做到，然後就能做到。這種天真的自信未必能從自己心裡生出來，在心如沸湯的時候我去找我老師求助。我請求他給我點事情做，隨便什麼事情，只要是他開口囑咐就好。我說，就算是你囑咐我去數笤帚有幾根毛都行。因為我對自己的信心不足，但是我對他卻有足夠的信心。當他開口做出囑咐時，我就從他那裡借來了信心，止息了我的無數念頭，只需要一心一意按照他所說去做就好。我的內心因此而平復，天真的自信也就開始慢慢生長。一旦沒有自己對自己的擾亂，任何人都可以擁有這種天真的自信。在這一年裡見過許多人，他們在身體周圍，眉宇中間，甚至是在頭髮絲里，都有一層如煙似霧的憂懼。一談到未來，連眼神都會黯淡下來。而在我看來，他們分明正處於自己一生之中的黃金時代，個人的能力、閱歷、境遇都遠高於自己過去的平均水平，但是他們卻失去了信心，忙於用想象出來的未來圖景自己恐嚇自己，仿佛心長久地停留在那種不安里已經變成了一種個人習慣。有人總結過這種狀態：不再回顧去歲，也不再展望新年，仿佛永遠地失陷在了現在，仿佛現在是無窮無盡無法醒來的夢境。但我還是相信現在僅只是一個短暫的夢境，相對於更長的歷史來相比，這個短暫夢境只是小小的一朵漣漪。如果終日盯着那多漣漪看，那麼漣漪就會變成瓢潑大雨不斷落在自己頭上。如果稍微看遠一些，看到遠處平靜的水面，又會覺得所有的漣漪最終都會平復，一切都是短暫的生滅而已。這取決於一個人有怎樣的心，怎樣的心決定了怎樣去看。以及，在每一天裡有沒有一件小事可以去做，可以通過它收束心神。曾經有人問我，每天都這樣更新你如何保證質量？還有人問我，每天都這樣更新你能持續多久？年初的時候這麼問的人很多，現在已經完全沒有。當他們如此提問時，他們在時間之外，在生活之外，也在行動之外。而我盡在其中，且努力保持不要從中掉落出來，因此我不會去考慮類似的問題，它們只會讓我分心。當我不去考慮而是保持更新時，越來越多的讀者告訴我說，他們每天早上等我更新已經成為了一種生活習慣，每次看到更新通知時會讓他們感到內心平靜。然後，無論我寫什麼他們都會留言說自己感受到了平靜。我覺得這要比前幾年要好，那時我無論寫什麼都有人留言說自己看哭了。在哭泣和平靜之間，我更希望是後者。這一切都始於年初時一個簡單的念頭。可能正是因為它太簡單，所以才能如此持久。我的生活中並不是沒有風浪，但我小心翼翼護持着這個念頭，似乎風浪就沒有那麼猛烈了，也感覺沒那麼重要了。我的內心並不能時時保持平靜，但是每天去完成一件事或多或少都有幫助，仿佛在風浪中始終有一根錨，不至於讓我飄得太遠。我認為當所有人都走到這一年將盡的時候，所依憑的怕不只是運氣，一定還有點別的什麼。只是許多人都在不經意間錯過，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抽幾分鐘回顧一下2021年，然後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那根錨。無論明年、後年會是怎樣，你都會長久地用得着。這不是最好的一年，這也不是最糟的一年；這不是過去十年最糟的一年，這也不是未來十年最好的一年。一年就是一年，你在其中緩緩經過，感受它的性格脾氣，感受它的高低起伏，所有一切都是它，過去就不會重現。擺脫了最好和最糟的對立，也就擺脫了期待和擔憂。不用去猜前面是什麼海，你是你的船，你是你的帆。題圖攝影：Reed Geiger
圖片授權基於：www.unsplash.com相關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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