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稿 - 塔利班治下的女人會遭遇什麼樣的人生？| 三九專欄－鑽石舞台

開腔▻▻▻

這幾天學到了一個冷知識，原來穆斯林女人們穿的罩袍，戴的頭巾分為許多種。在北京街頭偶爾見到的她們，會戴着露出包括額頭在內的全臉的頭巾，時常是彩色的，這種叫做「Hijab」。有關中東的新聞里，還常見一些女人穿着黑袍，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半邊眉毛的面紗，這種叫做「Niqab」。而在最近的新聞里，塔利班政府要求阿富汗女性穿上了裹的最嚴實的「Burka」，這種罩袍把人從頭到腳遮得嚴嚴實實，旁人連罩袍中女人的眼睛都看不到。

男人在命運面前下跪，把手中的兵器指向女人。作為千里之外的旁觀者，你不能感受不到同呼吸共命運的苦難，你不能事不關己，你不能無動於衷。

——槍稿主筆三九

阿富汗人沒有家

文/三九

作者簡介：槍稿主筆，電視電影綜藝觀眾，目前正在潛心研究女性主義。

塔利班在阿富汗重新掌權，阿富汗的女人們的命運再次成為舉世矚目的焦點。阿富汗作為中亞戰略要塞，一直以來都是大國紛爭的犧牲品，這個歷史只有二百餘年的國家，建國後的繁榮並沒有持續太久，從19世紀起，它便屢次成為野心政治家們競相爭奪的目標。

上世紀九十年代，一群誓要「剷除軍閥、恢復和平、重建家園」的宗教學生從巴基斯坦的阿富汗難民營殺回祖國，可原本是民心所向的塔利班組織，在順利奪下政權之後，施行了一系列極端的宗教政策，加劇了本國人民的困苦。再後來，便是恐怖組織塔利班在全球範圍內猖狂犯罪，並與多個國家糾纏不休。

建於公元六世紀的巴米揚大佛，於2001年被塔利班炸毀。（圖為炸毀前後對照。）

美軍從進駐，扶植新政權到撤離的這二十年間，阿富汗由於遭受的恐襲不斷，再加上歷史、宗教、文化、地形、區位等等複雜原因，並未實現真正的現代化。

如今，令人聞風喪膽的塔利班捲土重來，很難不叫人憂心忡忡。

事實上，阿富汗並不是孤例，它的鄰國伊朗由於相似的區位、宗教、資源等因素，同樣也經歷了被內憂外患摧殘的長久的戰亂和動盪。

阿富汗與伊朗人民的境況從動畫片《我在伊朗長大》（2007）中可見一斑。

《我在伊朗長大》曾獲得第80屆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提名。

《我在伊朗長大》是瑪嘉·莎塔琵的自傳式電影，這位在電影和繪畫領域均取得不菲成就的導演、畫家，生於1969年的伊朗，後定居法國。她的母親是伊朗前國王（1848年-1896年）Nasser-al-Din Shah的曾孫女，出身顯赫。她本該擁有一段無憂無慮的人生。

她出生時，正值巴列維王朝時期，此時的伊朗深受西方文化影響，社會生活高度世俗化，大街上走着摩登女郎，整個國家表面上看充滿自由對氣息。可唯美國馬首是瞻的政權已引發國內社會、宗教各界不滿，瑪嘉的父母便是主張革命的黨派中的要員。

故事從孩子們無憂無慮的嬉笑聲和大人們無奈的面面相覷中開始。兒時的瑪嘉對世界充滿好奇，渴望冒險，她不懂父母時常沉重的表情意味着什麼，只在聽到不斷播報刺殺、戰鬥、傷亡的新聞時若有所思。

七十年代末的伊斯蘭革命之後，伊朗由從巴列維君主立憲走向政教合一，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成立。新政府大赦囚犯，瑪嘉父母的一位「政治犯」友人回來和他們團聚，一家人滿懷希望，以為看到了新生活的曙光。

沒想到，在宗教領袖的統治下，新政府對伊斯蘭教義的嚴苛解釋成為了束縛人們的新枷鎖。女人們被要求在公共場合內必須戴起頭巾，1979年3月8日，國際婦女節那天，數千名伊朗女性上街抗議這條法令，但無濟於事。除此之外，女性的法定結婚年齡降至9歲，1967年頒布的「家庭保護法」被廢除，已婚婦女不被允許上正規學校，女性不能穿着「暴露」地出現海灘上或進行體育運動。

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成立後，瑪嘉和女性朋友出門從此要帶上頭巾。

在年幼而叛逆的瑪嘉眼裡，沒有漂亮的衣服穿，國外的新鮮玩意也成了違禁品，生活無聊了起來。

同時，與美國的交惡使伊朗在國際社會上趨於被動，1980年，兩伊戰爭的炮火更讓整個國家滿目瘡痍，離家不遠處，被炸彈炸毀的坍塌房屋下掩埋的屍體成了瑪嘉的噩夢。

14歲的她被送去奧地利避難。她的異族長相、口音還有越來越古怪的性格都讓她和其他同學們格格不入。她的外國朋友們衣食無憂，生活平安順遂，從沒受過什麼苦，喜歡討論哲學、宗教和人生，可是她過得從來都不是書本里的人生，她的人生要厚重得多。

愛情似乎給她帶來了新的曙光，和愛人身心的交融讓她短暫忘卻了孤獨。可男友的背叛把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淵，她徹底喪失了對世間美好的憧憬，自暴自棄，凍僵在寒冷的路邊。

醒來後的她意識到，她平安熬過祖國的幾次災難，卻差點在這小小的愛情里喪了命，多麼諷刺。

瑪嘉回到了伊朗。事情一開始並沒有好些，她和熬過八年戰爭的家人、朋友的經歷相差太遠，以至於無話可說。親戚朋友們開始用獵奇的目光看她，好奇她國外的生活究竟怎麼樣。

瑪嘉因身着「朋克不死」的衣服，而遭到質詢。

多虧有從小到大都很開明和善解人意的外婆陪伴。外婆是個無論外面有多糟糕，始終保持優雅和美麗的女人。她一直教導瑪嘉，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好好生活，都不要丟掉氣節和自尊。

在親人的關懷裡，瑪嘉走出了陰霾，生活步入正軌。可缺乏自由空氣的日子漸漸讓她深感痛苦，再加上婚姻失敗，友人亡故，她再次決定漂泊異國，尋求自由的生活。

在戰爭和動亂前，人們總愛討論家國情懷，這部96分鐘的動畫片卻以不失詼諧的筆觸描繪了一個小小的「我」。一個在小時候不理解革命者的父母，不明白周圍的危險，只想要天天聽聽喜歡的音樂的女孩，一個叛逆又脆弱，渴望得到認可，以至於短暫迷失了自我的少女，一個也會為愛情昏頭，也會自私，又不得不成長成熟，獨自闖蕩的女人。

戰亂、國家恐怖主義、宗教迫害、政治迫害之下，真正受苦的，從來都是有血有肉的個人。

塔利班攻入阿富汗首都喀布爾之後，大量民眾前往機場，希望能搭上撤離阿富汗的飛機。

瑪嘉在成長的過程中，對自我身份的認知一步步加深，她的種族、性別、國別到她自身獨有的特質，是她在長久的「難民」身份之外的更完整的自己。在理解並接受了自己的全部歷史之後，她才真正開始了新的生活。

導演瑪嘉·莎塔琵是幸運的，優越的出身和家境使她得以在需要時逃離多災多難的伊朗，遠赴他鄉，儘管從那以後便與孤獨為伍，但起碼是安全的，她在伊朗之外的地方取得了無數伊朗女人難以想象的成就。

並非每個在戰火和動盪中長大的孩子都有這般運氣。對於步入新時期的阿富汗來說，未來或許還不如伊朗的當年樂觀，儘管塔利班新政府的最新公告稱「發言人承諾並呼籲塔利班各武裝，在伊斯蘭教法系統下的女性權利」，但就越來越多針對婦女、兒童以及其他普通民眾對暴行來看，這句話也不過是謊言。應塔利班要求，阿富汗女人穿起了Burka罩袍，這是諸多種罩袍中最保守的一種，象徵着恐怖組織極端嚴苛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