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習慣不太好,往往拖到無可再拖,而且不到最後一刻還調動不起狀態來,好像只有被deadline趕着擠着的才能更好地出活。有一回跟好友說自己可以模仿科維來一篇《低效能人士的七個壞習慣》~~看到這裡是不是有一大撥人哭着喊着的湧來擁抱或痛打………
今天又是這德行。要出去送東西了,最後一刻還在手忙腳亂的收拾。問題是還在嘴硬,跟豬隊友說十多年前訪談馬利克教授,他講過「如果一個人總是在時間壓力下才能有效工作,他知道任務的最後期限,也知道任務的輕重緩急,但總是要到末了才能良好地表現,那也沒關係,反正任務最後總會被完成……」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可以參見下面一段。

其實心裡也知道——對懶人來說,知識越多越反動,反正總能踅摸出好話來為自己的不良行為狡辯就是了,那些概念跟術語就是用來幹這個的。
不過後來突然良心發現,自己都覺得不像話,說了一句俗語,管這種拖拉行為叫做「屎不到腚門子不拉」。
這句俗語實在太形象,相比之下馬利克教授的話都顯得蒼白了。自己還給活活地笑了半天,嗯嗯,確實笑點太低。
這很明顯是老百姓新鮮熱辣的話語,回想一下應該出自我姥姥家所在的魯西南。以前還有一句我挺喜歡的話,是說那些嘴巴不嚴實或者存不住錢留不住東西的,叫做「狗窩裡捂不住熱油餅」,這句話還有一個更粗俗的版本叫「襠里兜不住個熱屁」。
魯西南民風彪悍,看看水滸里的好漢怎麼說話就能知其大概。到膠東我爺爺的老家也有些很好玩的表達,比如老爸笑話我在那嘚瑟,用了一句「窮漢乍得個毛驢子,半夜起來數毛yi。」 意思是說一個窮人突然買了個毛驢,高興得半夜睡不着覺,爬起來在那數數驢身上有多少根毛。其實最後那個yi字都不知道該怎麼寫,而且老爸在青島出生長大、口音已經不到位,要用即墨方言念起來才好玩。把窮人乍富的心態表現得惟妙惟肖。

這種民間的詼諧也算得上一種智慧,有些山野味的村話自有其生命力,火候把握得好很生動很來勁,也難怪好多人都喜歡趙本山的小品。可惜以前不大留意這些,而且自己其實說不好任何一種方言,也就沒什麼系統積累,倒好似錯過了幾個億。
不過屁屎尿這些話總歸不登大雅之堂……自己畢竟一直有點語言潔癖。多年前有一回在微博上掃到一個「屌絲逆襲」帖,有點歪才諧趣,是我的菜;但實在不喜歡開頭這個時髦語,就抱怨說「屌絲,在流行語中算是最粗野不文的了吧,聽起來看起來以及字面意思都極端不雅,也不知怎麼就會擴散開來。」
順便說一句,我並不傾向一味「優雅知性」的調調,偶或的粗野其實也是不錯的個人風格——只是心下還是覺得,偶爾跟好友喝酒撒野,和公開媒體上鋪天蓋地出現某個性器官的詞兒,到底還是不同。即便不反三俗,也實在不必老把粗俗當豪放。同樣的道理,至今不太能坦然的說出「牛逼」這個詞來。 這麼講話,咋就裡外里的透着股子九斤老太的味道呢……

大概是小時候所受的教育還是帶了孔孟之鄉的特點,非禮勿言,小時候淘氣學外頭人說髒話挨過教訓,總覺得這是禁忌。後來又成了個語言工作者,文縐縐的,整個就是「文明了不精神」。就連學英語也基本不去碰太多俚語,總是推崇優雅乾淨、偏於正統的英語,至於fuck shit damn這類髒話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了。
不過多年前在紐約實習時倒是很順口的學到了個fucking,因為老紐約客們解釋說這沒有罵人的意思,很大程度上只是個語氣助詞,確實也經常聽到這幫人說來說去,也帶着一份輕鬆的過癮。有一回不小心幹了個蠢事懊惱地說自己簡直是個fucking idiot,老朋友Al聽了哭笑不得,說這個說法實在不怎麼樣,以後別說啦~~看來不是好詞的,就不是好詞。
非禮勿言也是一種政治正確。看紅樓夢裡焦大罵東府里扒灰,寶玉問這個詞的意思,鳳姐還不許他亂問那些「醉漢口裡胡沁」,仔細回了太太捶你;寶黛讀西廂之後,寶玉拿着小說里的話來調情,說你是那傾國傾城的貌,我是那多愁多病的身,黛玉含羞帶惱說外頭學了村話也來說給她聽,還要告訴舅舅去。明明剛跟人家一塊兒讀過,還要這麼拿捏着點兒,哪怕過會兒自己也拿裡面銀樣鑞槍頭的話去回嘴說笑呢。表面看有點矯情卻也自然,因為這就是大家族裡頭文明的孩子們的政治正確。雖然黛玉自己其實也是辣妹一枚——葬花寫詩的時候固然纖細文雅,寶玉湊過來要跟她同枕一個枕頭時,「放屁!」兩個字亦是擲地有聲呢。

只是生活中並不處處是大觀園。大觀園是被精心保護起來的一片淨土。就算大觀園裡面,也有婆子丫頭們罵來罵去。把自己關在無菌環境裡太久了,也容易傷風感冒不是。屁屎尿沒什麼不好,不是說「道在屎溺」,就連禪的解釋也包括——想上茅房了咚咚兩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