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概括起來,做題家大概有一些鮮明特點,其中有的特點來自儒家文人的原型心理、來自科舉時代的遺毒,還有的來自現代應試教育和急功近利的社會環境。綜合來看,所謂的做題家其實和出身城市、家庭層次沒有必然的掛鈎關係,但確實和城市等級和家庭背景存在大概率的重合。那麼到底有哪些特點呢?首先是思維路徑單一,覺得只要精通一條路和解決方式,就可以解決所謂問題,也就是所謂的一招鮮吃遍天,90後成長的時候還有一句令人耳熟到厭煩的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就是這種單一思維的體現。這涉及到第二個問題,那就是做題家的核心問題是盲目進行重複訓練,只要戰鬥模式不變,就可以無敵於天下,只要戰鬥方式一變,就非常容易吃癟,等於說一個將領熟悉了使用固定陣型迎擊固定的對手,但是只要敵軍戰鬥風格一變,就很容易大敗而歸。接下來就是第三個問題,那就是將重複訓練+吃苦=註定有回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老子都做了這麼多題,為什麼收入還沒戲子高,為什麼有的同齡低學歷男女靠着賣臉子能落戶一線和新一線城市,老子苦讀這麼多年沒有婊子和經商賤戶賺的多(事實就是如此,沒有被社會教育才會有這些幼稚的憤懣)。除了那些只關注自己教學業績的老師會給做題家們這種許諾之外,真實的社會可不會這樣教育任何人,有本事有一技之長(包括人際關係,包括眼界和知識面,包括家庭儲備)就能鶴立雞群,以前一個大陸博士生通過報銷坐上了列車的高級軟臥,但發現同車廂的是養豬大戶和農村土豪,頓時在內心裡受到暴擊、感到無比屈辱。因為很多做題家,特別是從學校到學校的青椒,因為種種原因(收入、在龐大書本海洋面前的迷失自我和謙虛、缺乏和學校外人群的接觸)有些人維持着一份和年齡不相稱的過分謙卑、怯懦或者一廂情願的天真,讓人不禁聯想這些人一旦進入社會、失去了學校這個培養皿,會遭遇什麼。然後的問題,就是將自己絕無僅有的苦練多年的「絕技」當作可以大殺四方的殺招,可以一舉功成名就封妻蔭子,但問題是學校培養出來的殺招-----考試技巧和知識在多數時候是屠龍之技。做題家是能指望自己的考試技巧變成嫪毐的大車軸、亞歷山大斬斷戈爾迪烏斯之結的利劍,還是彌達斯的黃金之手?考試技巧、被做題家讀死的死知識,和武德、財富、性魅力根本就沒有必然關係。關在書齋和學校里的巨嬰怎麼可能擁有真正的膽識、武德和魅力?最後,做題家的大部分訓練是靠苦功和奴隸式努力維持的,如果沒有持續的熱愛和物質財富的支持,奴隸式訓練(乃至頭懸樑、錐刺股的自殘式、表演式訓練)維持的優勢很難敵得過天賦、熱愛加上物質基礎的組合。縱然大多數人沒有萬貫家財和天賦,但是找對賽道、發掘熱愛,也會比渾渾噩噩的做題家殭屍強得多。而且按照這種模式訓練出來的人就算能夠通過高考、考研和公務員考試獲得頭銜和名望,但如果還想像古代那樣通過考試光宗耀祖、換取田宅,那這樣的人只會越來越刻薄、越來越投機,所有的自殘式訓練沒有穩固的物質財富積累,「民無恆產,因無恆心」的判斷是很有道理的。因為幫助他們維持所謂優勢的教育體系非常脆弱,導致這些單向度的人面對挑戰和戰鬥很容易一蹶不振,一旦發現現實將他們迷信的那一套徹底打碎打垮,就很難重新站起來,他們很難承認自己的失敗和無能,所以很難重新構建新的技能樹,然後把大把時間用於自怨自艾,活在往日輝煌中,然後高考分數或者考研分數就成了他們一輩子的人生股票走勢的高峰。最後,這個群體內部還互相看不起,但問題是在豐富的社會面前,所有這樣的紙片人(身體素質上和精神上的雙重紙片人)註定只能成為被淘汰的舊時代的送葬紙錢。「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誕生於明代,投機的費拉游士有什麼資格嘲笑有產業、有豐富蛋白攝入量、能戰鬥的屠夫?幫助信陵君錘殺晉鄙、拯救趙魏的朱亥、大殺韓國相府的聶政、漢初功臣樊噲都是屠戶出身,做題家既沒有恆產,也沒有恆心,當然不具備這樣的武德,所以並沒有資格歧視其他什麼人。最後,本文說的做題家是一種或多或少存在的、被教育模式打壓出的心態,而不是具體的幾線城市養出來的小孩子,大城市考上985211的照樣有做題家廢物,小地方出來的人可能是上天」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結果。著名的拱白菜理論的演講者其實不算典型的做題家,真正的做題家是他那些更加默默無聞、沒有舞台的同學。歡迎關注我的知識星球,很多敏感話題不好聊,但是人生是可以聊的,喜歡聊人生,生活的可以加入。一些俄烏戰爭的戰況我也會複製到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