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舞台

拼多多變了。

5月4日下午，拼多多公布了年報，顯示其2021全年營收939億元，已經接近千億。與2020年的數據相比，增長超過58%。淨利潤更是高達138億。比之2020年淨虧損的29.65億，可以說是質的變化。

從前那個燒錢補貼的拼多多，似乎一去不復返。在中概股普遍向下的大環境下，紮根農業的拼多多在寒冬中實現了向上生長。

距離黃崢辭任拼多多董事長，已然過去了一年。

不做首富

年報也披露了黃崢的持股份額。截至今年2月28日，黃崢作為創始人，卸任CEO和董事長職務後，依然是拼多多最大股東，持股比例為27.9%。

憑藉微信流量發家的拼多多，其第二大股東是持股15.5%的騰訊。以現任董事長陳磊為首的董事和高管團體，占股為3.7%。

事實上，比起2018年7月在納斯達克初上市時，黃崢持股份額已經大幅下降。

上市伊始，他手握拼多多46.8%的股票，當時市值約合138億美元。次年，他以1499億的身家登上了福布斯的全球百大富豪之列，也超越了順豐王衛、字節張一鳴和網易丁磊，名列中國第七。

這一年，中國的首富榜上，馬雲馬化騰二馬爭先。恆大還是金玉其外，許家印憑藉近2000億人民幣的身價名列第三。

然後轉眼就是被疫情徹底改變的2020年。實體經濟遭遇重挫的時期，也是拼多多藉機崛起的大年。拼多多股價一路瘋漲，6月份市值超過千億美元。這個開拓了下沉市場的電商後起之秀，甚至在市值上逼近了深耕電商多年的京東。

憑藉當時43.3%的拼多多股份，眼看着黃崢實時的身價就超越了馬雲，幾乎要登頂中國首富之位。

結果黃崢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毫無徵兆地在當年7月宣布自己卸任CEO，並宣布接任者是原CTO陳磊。

2002年的一個夏天，陳磊作為美國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計算機系的博士學長，開車去了車站迎接來自中國的新生。他和黃崢因此會面結緣，一見如故。

時光輪轉，曾經的學長來接學弟的班。

不僅如此，黃崢還多次表示，自己不願意做首富。

他創辦了旨在推動社會責任建設和科學研究的「繁星公益基金」，連同創始團隊捐贈其名下拼多多一千多萬股普通股(約占公司總股數的2.37% )給基金會後，又把他個人名下的7.74%的股份劃歸給了拼多多合伙人集體。

一下子就划走了千億身家。

有消息人士透露，「繁星公益基金」名字的來源是大畫家梵高。這位創作了《星夜》和《向日葵》的印象派畫家，生前深陷在疾病與貧困中，作品也乏人問津。

黃崢一直很喜歡梵高的一句話，「我不知道世間有什麼是確定不變的，但我只知道，只要一看到星星，我就會開始做夢。」

追夢人

幾度創業成功的黃崢，從阿里京東的夾縫中，看到了下沉市場的廣袤可能。這個角度上，他顯然是最敢於做夢的人，也是最敢於追夢的人。

黃崢出身普通工人家庭，憑藉自己的天賦和努力，12歲就拿到了奧賽大獎，並憑此進入了杭州外國語學校。這是杭州當地最頂尖的中學。

而後他順利進入了浙江大學竺可楨學院計算機專業，分到了教學資源傾斜最多的班級，拿獎學金、出國留學，走在學霸的經典人生道路上。

一個改變他命運的轉機來自丁磊。2001年，黃崢讀大四，正在準備出國事宜。雖然還沒畢業，但平時敢想敢玩的黃崢已經在程序員的圈子闖出了名頭。

名聲傳到了丁磊耳朵里。當時的丁磊正在人生最彷徨的時刻。互聯網泡沫的破滅，讓網易股價一度跌破一美元，面臨摘牌風險。他遠赴美國，四處找投資人融資要錢，想要渡過難關。

結果華爾街的金融家們一個比一個冷漠，唯一伸出援手的，是步步高的前董事長，小霸王之父段永平。

當時的段永平已經為愛移居美國，40歲就過上了蒔花種草的退休生活。他看着丁磊的網易，其實還沒走上絕路，似乎符合巴菲特的投資理念，於是豪擲了大幾百萬美金，助丁磊渡過難關。

丁磊找到同在杭州的黃崢，是為了一個編程的技術問題。黃崢幫丁磊解決了這個麻煩。

當時還沒畢業的黃崢，面對上市公司的大佬，互聯網的一代企業家，還有些誠惶誠恐。丁磊得知這個人才有志出國，決定投桃報李，換種方式感謝這個年輕人。

於是他把黃崢引薦給了人在美國的段永平。

緣分這事情說來奇妙。黃崢果然入了段永平的法眼。

古道熱腸且目光長遠的段永平首先指點黃崢早早加入了谷歌。黃崢不僅在谷歌獲得了世界上罕有的歷練機會，還憑藉早期員工的身份，在谷歌上市後迅速實現了財富自由。

2006年，段永平以62萬美元的價格，一舉拍下來巴菲特的慈善午餐。他帶去的賓客名單中，黃崢赫然在列。

這已經是黃崢做夢都沒想到過的機會。多年後回憶起來，他直言：

「這頓飯對我最大的意義可能是讓我意識到簡單和常識的力量。當你對一件事做判斷的時候，你需要了解背景和事實，了解之後，你需要的不是睿智，而是面對事實時是否還有勇氣用理性、用常識來判斷。」

段永平和這位小老弟很是投緣。他要黃崢乾脆辭職，跟着他打打高爾夫，平時做點投資，享受人生。

但黃崢還有夢想。和巴菲特午餐後一年，他毅然從谷歌辭職，不是跟着段永平當閒雲野鶴，而是回國自己創業。

他還有位堅定的創業夥伴，一前一後從谷歌辭職的同僚陳磊。兩個人的交情從威斯康辛大學起，一直沒有斷絕過。

從歐酷網、樂其電商、新游地到尋夢科技和拼多多，黃崢和陳磊的搭檔無往而不利。

拼多多的新故事

不同於上一代企業家，黃崢不熱衷於勵志的人生故事。

他對於拼多多的成功，表現出一種冷靜的審視態度。在《中國企業家》的採訪中，黃崢對於增長看得很透徹。

拼多多爆炸式的用戶增長、數據增長和廣告增長，「不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團隊很努力很拼搏就能完成的」，而是藉助於時代背景，在正確的方向上產生爆發式增長。

他在採訪中把自己悄悄隱去，隱藏在團隊背後，只肯作為一個整體，居30%的功勞。

黃崢認為，移動互聯網的普及，微信的流量紅利，還有馬雲馬化騰在移動支付領域打下的堅實基礎，都是拼多多借勢成長的時代背景：「70%靠的是運氣好（大勢推動），另外30%是團隊應得的。」

這樣的思考之下，黃崢的提前退休，也就顯得不那麼突兀。他的偶像不是戀棧不去的劉強東，而是40歲就急流勇退的段永平。

每次回國參加董事會，段永平總對步步高、OPPO和vivo的老兄弟們說：「放手去干，干好了分錢，干不好關門，別有負擔。」

段永平這種看得開、放得下的心態，對黃崢的影響很大，也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他的英年早退。

2020年，黃崢宣布退休。他也沒有斷絕自己的夢想，而是在公開信中表示要「去摸一摸10年後路上的石頭」。

他想通過對農產品種植過程的方法的控制，控制馬鈴薯、番薯、西紅柿等的潛在有害重金屬含量，可控地、可標準化地提升有益的微量元素。

黃崢還想幫助開發「蛋白質機器人」，「成不了科學家，但也許有機會成為未來（偉大）的科學家的助理，那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兒。」

另一端，拼多多現任董事長兼CEO陳磊，則繼續着下沉市場腳踏實地的工作。

今年的財報會議上，陳磊沒有迴避自己競爭對手的擔憂。無論是淘特或是京喜，阿里和京東都已經對下沉市場虎視眈眈，並且拿出來動作不小的實際投入。

陳磊坦言：「我們能體會到越來越多的平台，的確是在進入這個領域。競爭也在加大，而且我們預期未來會持續加大。」

花名「土豆」的陳磊，面對下沉市場流量見頂的困境，已經把拼多多下沉到了田間地頭。

「農業的線上化率仍然很低，用戶的很多需求沒有被滿足，這也是我們堅定不移地投入農業，發展農業科技的核心技術，從而推進農業科技普惠的原因。」

這是巨頭們尚未涉足的領域。投入大，產出低，實打實的辛苦活，被視作了拼多多未來數年的攻克方向。

而傳統的拼多多砍一刀模式，經歷互聯網的無數次批判，終於開始緩慢走向盡頭。這種過度聚焦人性開墾的商業行為，開始在拼多多內部被悄然放棄。據說在內部考核中，負責砍一刀項目的團隊，拿到了全司最低的績點。

5月5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在官網公布了88家中概股公司「預摘牌「名單，拼多多名列其中，股價也應聲下跌。

截至5月6日收盤，拼多多股價跌幅高達11.18%，只剩40.28美元每股。對比2021年2月26日212.6美元的歷史高點，已然跌去了2000億美元。

市場的拋售和恐慌是一回事，而年報上的盈利和增長，或許顯示着另一種可能。

回想拼多多上市當日，拼多多獲得了投資者的熱切歡迎，超額認購，股價飆升。而黃崢甚至沒有親赴現場敲鐘。他說自己相信價格會圍繞價值做波動，段永平告訴過他波動只是紙面上的，對公司經濟不會有太大影響。

是波動，還是谷底？時間會做出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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