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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今天不賣關子了,直接亮片名——《安妮特》。

提到這部片子,資深影迷會想到導演卡拉克斯,以及他憑此拿下了戛納的最佳導演。

而絕大部分觀眾的第一反應可能會是:安妮特?卡拉克斯?

哦,戛納。

所以呢?然後呢?你們為什麼要寫?

今晚這篇文,就是想給大家回答這三個問題。

《安妮特》

一句話,這就一瘋子拍的一部非常怪誕的電影。

片子就講了一位男演員殺了自己的妻子,而後利用女兒安妮特的歌唱天賦,以此來掙錢的事。故事本身很平淡,甚至有點狗血。

還用很簡單的線性敘事去講這個故事,戲劇衝突很弱,也沒有很強的因果邏輯,男主殺人動機在劇情層面上的鋪設不足,會讓你無法立刻理解。

但好像卡拉克斯的每一部作品都是這樣,完全不考慮觀眾感受,甚至想方設法冒犯觀眾。

這是一部歌舞片,歌還很難聽,和咱們《燃野少年的天空》有的一比。

看下來好像就哪哪都是問題。

但是,我依舊很喜歡他和他的電影。

因為卡拉克斯的獨特能力就在於,能有各種辦法讓你不去關注這個狗血故事,不會在意內部邏輯。

用極強極突出的導演風格,讓你對這種怪誕,見怪不怪,

甚至是喜歡。

不過再喜歡,這片子也是真的難講。

摸不清這片子的野路子,導演也沒特意安排要怎麼講,也沒想過讓你去理解。

就玩,好玩。

越玩越怪,越怪越玩。

舞台

《安妮特》很怪,是一種很獨特的怪。

他好像並沒有讓故事走向寫實,相反,它希望故事走向放大和失真。

最典型的就是導演在刻意強調一種舞台感。

他讓整個故事都變成一種舞台表演。

具體來說就是,角色人設就是舞台表演者,男主是脫口秀演員,女主是歌劇演員。

他們開場就是在舞台上。

在我們觀影者的視角里,男主在表演,觀眾在配合,台下的觀眾通過齊唱成為整個表演的一部分。舞台延伸到了觀眾席里。

這時候,對於銀幕前的我們而言,包括台下觀眾在內的所有人都成為這場演出的演員,站上一個不再局限於實體舞台的「舞台」。

而下了舞台,你會恍惚間覺得他們根本沒有下來舞台,電影裡舞台和角色生活融為一體,讓你看不到邊界。

比如,男主女主一邊做愛一邊唱歌;

比如,最後法庭審判男主時,女主以鬼魅形式出現,男女雙方一起對唱起來。

最典型的就是男主殺死女主的那段高潮。

這段戲安排在一艘顛簸於暴風雨中的「輪船」(道具)上。醉酒的男主強硬拉扯女主跳舞,兩人一邊跳舞一邊吵架,最後不知道男主究竟是失手還是故意把女主摔進了海里。

而且女主掉進海里後的呼救聲,並不是蒙在水裡後的斷斷續續,而是用了清晰無比的回聲——「你在哪,把我拉出去」。

這場戲也沒有實打實的舞台。

但戲劇化的布景,密閉空間的回音,演員的表演,都在告訴你,這就是一出在「舞台」上完成的戲。

導演的瘋還不止於次,他讓這個「舞台」越來越大,

大到讓所有人所有物都站上去,包括導演自己。

如果稍稍了解一下卡拉克斯就會知道,他的生活和電影是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所以關於這部片子的很多解讀,也會聊到裡面的一些映射關係。

比如男主殺死女主,映射着導演妻子的自殺;戲裡男主利用女兒掙錢,戲外是導演對於女兒的虧欠和懺悔。

或許有或許無。

最直觀的就是《安妮特》開場,導演本人帶着女兒出現在錄播室,成為電影的一部分,站上了自己搭設的這個「舞台」。

所以整個看下來,你會更關注這個「舞台」形式。

這就是導演的能力。那種華麗且強烈的舞台感,早讓你忘了狗血是什麼,邏輯是什麼。

甚至是,故事本身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間離

但《安妮塔》更怪的地方還在於,讓你也站上這個舞台,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以什麼樣的方式呢?

就是造夢,讓你做夢。

但醒來之後又什麼都想不起來,還是還反覆去想。很熟悉,又特別陌生。

這就是《安妮特》的間離效果。

什麼是「間離」?字面意思是間隔疏離。

說晦澀一點,會聊到布萊希特的戲劇理論,黑格爾的認識論,還有各大家的各種爭論。(當然,我也扯不清楚)

不過可以用一個我們常常聊到的「共鳴」來對比解釋。

「間離」與「共鳴」相對但非對立。後者更多通過「像」和帶入感來實現認同和共情。

而「間離」則強調一種距離,一種陌生化的眼光,調動觀眾的主觀性去讓我們思考和發現。(嗯,可能也不太通俗)

那就拿《安妮特》一點一點來聊這種間隔抽離的感覺。

首先是一種與現實很強的反差。

比如女主分娩那場戲。現實主義會通過各種手法去呈現和放大母親分娩的痛苦過程。但這個片子裡不是這樣,甚至是反着來。

女主整個分娩過程都在大笑。而且圍着她的醫生是男主和他的合唱團,所有人都唱着歌鼓勵她大笑。

再比如,警察審問男主那場戲。原本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警察和罪犯之間應針鋒相對,盤問步步為營。但你看這片子是怎麼處理的?

唱歌,男主唱歌,警察也唱歌。警察唱歌提問,問的問題也很簡單,是不是殺了她,為什麼沒救她,沒有證據,沒有邏輯,就得出死於意外的結論。

甚至是一些超現實的設定。

安妮特在舞台上一邊唱歌一邊升到半空;最後原本為木偶形式的安妮特化身成人形。

再比如,死去的女主時隱時現,一會兒以原本的模樣睡在男主身旁,一會兒又鬼魅般出現。

其次是那種斷裂感產生的距離。

打破時空順序的斷裂。

上一個場景是男二抱着安妮特在另一城市的酒店裡,男主離開房間去蹦迪。下一個組接場景就是男主在夜裡回到自己的家,看到男二在照顧安妮特。

中間缺了一些空間轉換,時空上就會產生一種斷裂感。


也割裂氛圍感。

死去的女主化身濕發女鬼突然出現在男主身後,極為恐怖的氣氛,但被女主開口唱着古典高音所割斷。

再加上卡拉克斯獨有的跳躍剪輯、疊映、搖晃鏡頭,各種意識流手法。

高速路上交替出現的各種畫像疊映,安妮特、女性、女主。

上一個鏡頭男主照顧安妮特,下一個組接鏡頭就是黑猩猩抱着安妮特。

以及各種非生活化的對白,也是卡拉克斯電影裡永遠會有的怪誕。

比如結尾男主和安妮特之間的爭吵,關於「深淵」「迷路」和「愛」;

比如男主騎摩托車去見女主的那段悄悄話,互相詢問各自的演出:

開場和結束和觀眾產生互動的對白和鏡頭,又把我們拉進來。

影片一開始,卡拉克斯本人錄下一段和觀眾對話,讓觀眾在觀影過程中「屏住呼吸」;

而結尾,被關進監獄的男主則突然與鏡頭對視,說了一句「別看我」,然後走向牆角。

這就是一個間離過程。

這些怪誕和出其不意讓我們在做夢和醒來中不斷切換。

混沌,抽離,似曾相識的熟悉,但又什麼都想不起來的陌生。

如果說上面聊到的那種舞台感讓我們忘記了所謂的劇情故事,

那這種做夢甦醒反覆切換的抽離感就是讓我們自己走到舞台之上,並參與其中。

寫到最後

所以回到一開始的那個問題,我們為什麼要講《安妮特》?

因為它怪,他也怪,什麼都怪。

但他和它就是非常明確地告訴你,電影是造夢的藝術。

而且更怪的還是,讓你愛上做夢。

配圖/《安妮特》
音樂/SoMayWeStart
(From Annet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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