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編輯部 - 睡前消息409文稿：和平之後，俄國是「中國的加拿大」？－鑽石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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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2022年3月22日星期二，歡迎收看第409期睡前消息，請靜靜介紹話題。

督工，最近俄羅斯進攻烏克蘭，你認為現在戰爭處於什麼狀態？

目前看來陷入僵局。

同樣是以突襲開場的機械化戰爭，二戰德國是1941年6月22日開始進攻蘇聯，到6月26日第三裝甲集群已經穿越立陶宛，南北向打穿了整個白俄羅斯，和古德里安一起截斷了蘇軍前後交通。到6月28日，德國已經占領了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市，整個過程只持續了七天時間。現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戰爭爆發快一個月了，除了克里米亞門口的赫爾松以外，俄軍還沒有占領任何一個大城市。

從戰略欺詐來看，俄羅斯對烏克蘭的戰爭有點像蘇聯入侵捷克斯洛伐克。開戰之前，美國發現俄國把3/4陸軍部署到邊境，還進入了白俄羅斯，就不斷宣傳俄羅斯要打仗，但中國媒體一致嘲笑美國造謠，嘲笑美國撤離僑民的行動是製造恐怖氣氛，間接阻止了中國6000僑民撤離，差點就搞出重大醜聞。

俄羅斯第一天大規模使用空降兵突襲，這一點也像當年蘇聯突襲捷克斯洛伐克。但是當年蘇聯空降兵幾個小時內就控制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黨政軍機關，是乾淨利索的斬首行動。這次不僅突襲首都的空降兵被打回來，主力進攻一個月左右還見不到明顯戰果，自己倒是送了至少5個將軍和七八個上校進去，實在是鬧笑話了。

從實際效果來看，俄羅斯的戰略突襲不僅騙了其他國家，還騙了自己人。雖然開戰前把3/4的軍隊派到邊境，但是很可能沒有命令普通部隊進入臨戰狀態，只讓空降兵進行了內部動員。否則普通部隊要增加合同兵，要動員預備役，要整頓裝備，這些操作在現代社會一定會暴露，到時候就不只是美國一家認定俄羅斯要打仗了，俄國人也會知道普京要打仗，這場戰爭可能就打不起來。

中國人民的偉大導師教導我們，戰爭的決定因素是人。現在看來，很多俄羅斯軍人接到出國作戰命令的時候，也感覺被普京突襲了。開戰前幾天，俄羅斯國防部甚至普京本人賭咒發誓，說沒有義務兵出境作戰，直到烏克蘭抓到的小孩子俘虜打電話回家，家長才大吃一驚，反覆問他們為什麼去了烏克蘭。俄羅斯的第一波反戰浪潮，主力就是這些家長。

烏克蘭抓到的俘虜和俄羅斯國內的家長都說，普京在發起進攻前夜，讓軍官把這些十幾歲的小孩子喊起來，在半睡半醒的情況下籤合同，轉成合同兵。普京本人說「只有合同兵參戰」，法律上或許是靠譜的，但俄羅斯普通人顯然不接受普京的做法。

孫子兵法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普京的軍隊用字面意思的「哄小孩」方式，動員第二天要去打滅國之戰的軍隊，必然會影響戰鬥力。

從戰術上說，短期服役的義務兵不會因為簽一個字，就變成熟練的老兵。半夜被叫起來簽合同，更是嚴重打擊了士氣，士兵沒有心理準備過程，緊張狀態下發揮出來的戰鬥力往往只有幾分之一。最要命的是，大多數軍隊不會真的做到「枕戈待旦」，普通軍人有很多應付訓練和演習的小伎倆。只有真的進行了戰爭動員，士兵才會才收起這些應付差事的辦法，為了保命也要把狀態調整到不開玩笑的打仗狀態。現在普京對自己的部隊搞突襲，普通士兵早晨起來被要求發動進攻，很多應付軍官的小伎倆都沒空收起來，很多裝備還在應付檢查的狀態，就要接受實戰檢驗，所以戰術動作從第一秒開始就變形了。

發動全面突襲，俄羅斯士兵自己沒準備，烏克蘭是不是也沒準備？

中國媒體拒絕相信俄羅斯發動突襲，但烏克蘭是相信的，畢竟俄羅斯把3/4地面部隊擺到邊境上不是假的。而自從盧卡申科上次被普京救命，白俄羅斯就是俄羅斯的傀儡國，烏克蘭軍隊肯定會因為俄國軍隊進入白俄羅斯而提高戒備水平。戰略上當然誰也沒想到普京真就違背對德、法領導人前幾天的承諾，付出巨大外交代價搞突襲。但最起碼烏克蘭在戰術上是有準備的。

戰略上對敵人形成突襲，戰術上突襲了自己人，所以俄軍勝利的前提是用戰略優勢壓倒戰術的劣勢，比如說第一天突襲拿下基輔，或者是快速殲滅烏克蘭幾支大部隊，這樣哪怕傷亡高一點，也算賺了。從實際戰果來看，基輔沒拿下，在俄羅斯境內肉眼能看到的哈爾科夫沒拿下，馬里烏波爾也剛剛進入市區，這顯然就是戰略優勢沒能補償戰術劣勢，所以普京的突襲算是吃虧了。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扛槍的步兵不再是戰鬥主力，就算是步兵連，主要的火力和機動性也來自技術裝備，需要長期訓練才能打仗。剛才提到納粹德國突襲蘇聯，二戰時期的坦克雖然差，但也不是普通人能駕馭的設備。當時德國的坦克車組，駕駛員、炮手和車長都是士官，只有裝填手和無線電員才能用短期訓練的士兵。到了現在，不僅是坦克，步兵運輸車輛也要士官控制，一個步兵班，至少車上3人都是士官軍士；車下還有6到7人，包括班長在內至少要2個士官各帶一個組。加起來算，一車10個人至少五個士官才能打仗，中國普通步兵連的士官比例還要高一些。

換成美軍，現在一個坦克連只有14個上等兵，其他全都是士官。這14個上等兵就是14輛坦克的裝填手，只需要賣力氣練胳膊，等到靠譜的自動裝彈機出現，也就要淘汰了。美國步兵連也只有18個上等兵，給每輛步兵戰車的戰鬥組配兩個人，負責扛標槍導彈和機槍子彈，開火的機會都少。而且上等兵不是新入伍的義務兵，需要半年以上高強度集訓才能打仗，實際服役期限基本都要三年甚至更多，這在俄羅斯體制內也是熟練合同兵。

1941年德國人突襲快速橫掃東歐，原因是之前已經用兩年時間完成了動員，在低烈度戰爭中完成了訓練。主力部隊尤其是摩托化部隊的兵員都是服役兩年以上，在進攻前半年進行了完整的高強度集訓，就算是本來應該用士兵的裝填手和無線電員，往往也達到了士官水平，這才敢發起進攻。不用擔心突襲把自己的部隊搞散了。

俄軍現在的義務兵就是一年簡單勞動力，合同兵也只有一部分符合士官標準。俄國法律規定義務兵不出國作戰，其實是因為出國作戰也沒什麼用。只是因為俄國的國力、尤其是財力太弱，還要維持幾十萬陸軍的面子，維持那麼多師和旅級單位，所以要把義務兵塞進去填滿編制。

這些人如果慢慢動員，在國境內打防禦戰爭，用空間換時間，再用時間換熟練度，是可以變成好士兵的。但如果出國就立刻進入戰爭狀態，士官不僅不會覺得義務兵是幫手，還會覺得他們是累贅。再加上普京遵紀守法，開戰前幾個小時讓人不睡覺也要簽合同，兵力不足是必然的結果。

之前俄羅斯為了搶占格魯吉亞的南奧賽梯，出兵打格魯吉亞，已經發現義務兵拖累部隊的問題，而且那一次強行把義務兵帶出國，製造了很大的國內矛盾。只是格魯吉亞太弱，所以沒有給俄羅斯統治集團製造足夠的警告。現在烏克蘭的國力和俄羅斯差距在十倍之內，所以俄羅斯暴露了強行靠義務兵打仗的缺陷。

把一年義務兵從床上拉起來，帶出國去打仗，的確很不靠譜。但是這次俄羅斯一直宣傳戰爭的正義性，以反法西斯的名義對烏克蘭施壓。這些宣傳能不能給士兵帶來一些戰爭積極性呢？

這些宣傳內容，是俄羅斯官方媒體過去很多年拉攏西方右翼的內容精華，是他們自己在西方媒體平台上鍛煉出來的一套體系，對於沒經歷過正常輿論對抗的群體有特殊效果。

但是，俄羅斯人平時能接觸到雙方面信息，而且也被類似信息灌輸了很多年，早就脫敏了。我們考慮俄羅斯的軍事問題，不能站在中國自媒體的角度，需要站在俄羅斯人民的立場上考慮觀感。

克里米亞宣布獨立以後，烏克蘭方向切斷了供水運河，是俄羅斯方面指責種族滅絕的主要證據。

俄羅斯在烏克蘭境內製造了三個中國不承認的共和國，烏克蘭官方禁止這幾個地方的居民使用烏克蘭護照去歐洲，也就是在收復國土之前，不給被占領土分享免簽待遇，這在俄羅斯官方媒體也被宣傳成種族滅絕。

去年烏克蘭拒絕買衛星疫苗，俄羅斯官方繼續說種族滅絕。但問題是俄羅斯人自己都不願意用衛星疫苗。

所以，很多在我們看來是動員的仇恨宣傳，對俄羅斯年輕人來說是負面信息，不能彌補突襲帶來的準備不足。

俄羅斯對戰爭合法性的最強解釋，是反法西斯戰爭，理由是烏克蘭政府內部有「亞速營」一類的極右翼組織。這些組織能不能激發普通俄羅斯人的仇恨呢？

在俄國外宣的主導下，現在中國網民喜歡把亞速營說成西烏克蘭的納粹，拋開西烏克蘭這個概念能不能用的問題。亞速營的創始人安德烈·比列茨基是哈爾科夫人，在自己家樓上沒準都能看到俄羅斯領土。亞速營的贊助人伊霍爾·科洛莫伊斯基出生在第聶伯彼得羅夫斯克，是勃列日涅夫的正經同鄉。而亞速營本身，也是從哈爾科夫足球俱樂部的足球流氓發展起來的外圍暴力組織，和西烏克蘭，哪怕是俄羅斯最近製造的大西烏克蘭概念，也完全沒關係。

安德烈·比列茨基

伊霍爾·科洛莫伊斯基

和亞速營並稱的右翼軍事組織，還有個頓巴斯營，指揮官舍曼琴科是克里米亞人，而且還是塞瓦斯托波爾出生的克里米亞人。他在頓涅茨克長大，完全在俄語文化圈成長。舍曼琴科2006到2008年在莫斯科的俄羅斯電影學院學習導演課程，他的父親母親和兄弟非常支持俄羅斯占領克里米亞。

舍曼琴科

從這些人的成長經歷可以看到，他們組建的俄語右翼組織，對普京組建權威體制很有用，所以普京也很樂意發津貼支持他們，骨幹成員甚至是俄國訓練的。比如亞速營的成員，新納粹組織的領導者，老婆還當過國會議員的科爾欽斯基，參加過德涅斯特左岸衝突，幫助俄羅斯在摩爾多瓦割了一塊地，還幫俄羅斯打過車臣戰爭。

科爾欽斯基

最近幾天總是亮相的斯特列科夫，那個幫普京搶下克里米亞、頓涅茨克、盧甘斯克三州的斯特列科夫，就和科爾欽斯基勉強算是親密戰友。在2004年大選中，科爾欽斯基支持亞努科維奇，誰都知道這等於支持俄羅斯。選舉結束後，普京的俄羅斯親兵青年組織----納什，就邀請科爾欽斯基去俄羅斯，接受「防止街頭騷亂」的訓練，其實就是教他怎樣用看不出來的辦法毆打街頭民眾，給亞努科維奇撐腰。科爾欽斯基的極右翼書籍在俄羅斯廣泛發行，直到2015年，俄羅斯官方需要反法西斯的名義去打烏克蘭，才把他的書禁掉。

所以，在俄羅斯新兵看來，烏克蘭右翼組織，和自己平時接觸的納什區別不大。在俄羅斯老兵看來，烏克蘭右翼組織是自己的戰友和朋友，如果不是俄羅斯一定要求三個小共和國脫離烏克蘭，可能現在還坐在一起喝酒呢。所以用反法西斯宣傳，也彌補不了強行開戰的士氣損失。

在2013年之前，現在和俄軍死拼的大多數準軍事組織，基本都是親俄的。當時的俄羅斯還沒有表露出直接占領烏克蘭的意圖，倒是對整個歐洲的右翼勢力都有贊助，避免歐洲左翼對普京的執政風格批判太厲害，影響外交。除了前面說的這幾個人可以拿到俄羅斯補貼，德國選擇黨、法國國民陣線這些在中國媒體上天天挨罵的極右翼組織，都和普京政府關係不錯。2015年各國極右翼和新納粹組織在彼得堡開國際大會，算是二戰軸心國被消滅之後，又一次世界右翼結盟行動。這次大會對普京有高度評價。

俄羅斯占領克里米亞之後，極右翼發現俄國並不是盟友，開始急速轉向。但就算這樣，他們在烏克蘭境內也只能得到情感支持，得不到多少政治資產。2014年，烏克蘭極右翼的激進黨獲得了7.44%的選票和22個議席，拿到一個部長職位。但是到2019年澤連斯基上台那次大選，極右翼總共只獲得了32萬多票，只有選民人數的百分之一，不到投票數的2%，沒有得到一個議席。這在21世紀的東歐乃至整個歐洲，都算右翼勢力最弱的地方了，倒是和澤連斯基自己的猶太人身份有一定的相關性。

現在很多國家因為擔心外國經濟衝擊，都有一定的極右翼。比如德國的選擇黨2017年得到13%選票成為第三大黨，剛剛結束的選舉中也得到了10.3%選票成為了第四大黨。俄羅斯的自由民主黨，領袖日裡諾夫斯基政治主張比烏克蘭這些組織要極端很多，最近選舉也得到了7.49%的選票，是國內第三大黨。

所以，用反法西斯的說法對俄軍士兵宣傳，非常可能讓他們對俄羅斯國內局勢產生聯想，考慮普京、日裡諾夫斯基和普京青年團的性質。我懷疑俄軍根本就沒有對軍隊做過所謂的反法西斯宣傳。

烏克蘭軍隊在東部的屠殺問題，能不能提升俄羅斯軍隊的士氣？

3月16號，烏克蘭到海牙國際法庭控告俄羅斯，說俄羅斯以反對種族滅絕的名義入侵。俄羅斯外交官立刻表示，俄方並不是以維護《種族滅絕罪公約》的理由發動軍事行動，而是以國家自衛權的名義出兵。俄羅斯認為烏克蘭這次起訴目標錯了，反對海牙國際法院因此產生管轄權。

可以看到俄羅斯在外交層面正式傳遞的信息，和他們通過RT電視台一類媒體散發的內容是不一樣的。

據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辦公室在2019年對烏克蘭東部問題有正式報告說法是「在頓巴斯的戰鬥中，先後有2500多人喪生，還有幾倍的人受傷」。俄羅斯外交部長剛剛還重複過類似的說法。從這些俄羅斯自己也確認的內容看，整個頓涅茨克、盧甘斯克地區衝突死亡人數是1.5萬人，其中超過一萬人是雙方武裝人員，剩下四千多人才是平民受害者，而且還不只是只有親俄方平民死亡，烏克蘭一邊也有大量平民死亡。從航拍照片看，被打了8年的幾個所謂獨立共和國，市容比打了幾天的烏克蘭城市要整齊多了。

https://sputniknews.cn/20220303/1039702155.html

現在俄羅斯為了外宣，非正式地放出了一批大屠殺的說法，但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正式承認。俄羅斯自己也不邀請第三方觀察員去看現場，中國人從來沒有被邀請到現場確認過證據。中國政府也從來沒譴責過烏克蘭在東部有反人類行為。

這次烏克蘭戰爭，印度算是最親俄的大國了，俄羅斯也慷慨地給了回報，準備出售最先進的S500防空導彈給印度，但印度也沒有被邀請去盧甘斯克之類的地方調查。可見俄羅斯也知道自己這些宣傳內容，和正式的外交信息不一樣。所以俄羅斯外交官在海牙國際法庭否認發動戰爭的理由是反種族滅絕。

俄國不邀請中立國調查，一個原因是沒有其他國家支持盧甘斯克或者頓涅斯克獨立，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兩個地方恐怕沒有多親俄。2014年，這兩個地方的州政府決定歡迎俄羅斯，邀請俄軍駐紮，結果前面提到的那些俄國自己培養的，說俄語的右翼組織起來反抗，最後還奪回了兩州大多數土地，可見得到了當地居民支持。在這種地方調查傷亡原因，結果可能對俄羅斯不那麼有利。所以還是宣傳外交兩條線，必要的時候混淆一下比較好。但無論是宣傳文件還是外交文件，都不可能給侵略烏克蘭提高士氣。

這一次一直有人說，俄軍不願意傷害平民，所以沒有對城市進行強攻，影響了軍事進度，這個說法有道理嗎？

有那麼一點點道理。戰爭初期，普京和俄軍以為烏克蘭遍地是支持者，就算不支持的人也不敢反抗，可以在行軍中占領烏克蘭，根本沒做好大打的準備，也就談不上攻城。但這不是善良，而是僥倖和虛弱。

突襲基輔和其他大城市失敗之後，俄軍一直沒有對哈爾科夫、蘇梅、切爾尼戈夫幾個交通樞紐實現近距離合圍，城裡始終有活躍的機械化步兵，時不時要出來打一下，保證俄國控制不了環城路。所以俄國卡車要去走泥濘的小路繞行，經常被伏擊，也始終給前線運不了多少補給，前一陣子基輔北部那個幾十公里的大車隊，停下十幾天就是這個原因。你說俄國不想占大城市，或許有那麼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在泥濘的東歐平原上，你說俄國不想要這幾個大城市控制的交通樞紐，完全違反邏輯。第一個星期俄國很快選擇了火力壓制攻城，現在也逐漸有資料看到俄國無差別轟炸的效果了。只是因為俄國的彈藥數量太差，空軍出動頻率太低，才沒有炸毀城市。

我們熟悉的大城市攻防經驗，都是二戰時期的。那時候只有少數工廠和政府建築用鋼筋水泥，民房基本都是磚砌的。但就算這麼一點工廠建築，也是雙方反覆爭奪，用大量步兵才能奪下來的，看斯大林格勒的經驗，只靠炮兵不能解決問題。現在哈爾科夫這樣的大城市，雖然是幾十年前的城市，也是蘇聯國力最強的時候修滿了鋼筋混凝土建築，用炮兵去打，每一寸土地都是斯大林格勒最堅固的廠房水平，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炸平。

蘇聯的經驗是，如果一定要搞定現代鋼筋混凝土建築，就把重炮拖到近距離直射，才能打開一些通道，二戰時期攻擊德國城市的水泥建築，蘇聯曾經用203毫米的B4重型榴彈炮抵近到近距離平射。但重炮本身又脆弱又昂貴，近距離射擊，必須有足夠的步兵和坦克掩護，否則一定會被對方的機械化部隊反撲幹掉。現在俄羅斯恰好就缺乏足夠的作戰部隊攻城，步兵也缺乏衛國戰爭的士氣去掩護重型裝備。在外面的野地里都隨便扔重炮，更不可能到廢墟里和裝甲車對射，掩護自己的重炮。所以現在烏克蘭大城市還有很多完整的高樓。

攻不下大城市的確是俄國進展緩慢的主要原因，但如果認為俄國不想攻城，或者擔心傷亡不攻城，這就是從結果倒推原因了。如果俄國第一天就通過巷戰攻占基輔，無論傷亡多少，也不會有人從「善良」的角度去讚美俄軍。

我前面說的這些內容，肯定會有很多觀眾質疑。我歡迎各位去查證，只希望各位考慮一個問題，就是對於國內其他俄烏戰爭的內容，你是否會用同樣的力度去查證。只要你考慮了這個問題，無論是否真的對所有內容都查證，你都已經知道自己潛意識裡的答案了。

在戰線僵持的背景下，督工你怎麼看俄羅斯的未來？

這次戰爭爆發以來，我似乎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歷史場景。當然歷史不會完全重演，最多是和上一次押韻，但一般來說，押韻的這一次，結果比第一次要慘。這就是馬克思最喜歡的一句話：「所有偉大事物都會出現兩次，第一次是以正劇角色出現，第二次是上演鬧劇」。

我們看這次烏克蘭戰爭，俄羅斯的兵力和戰鬥力沒有絕對優勢，但是第一天多路分兵，想同時拿下所有戰爭要點。這是典型的明朝封建軍隊戰術，政府沒有權威讓一個軍官嚴格控制全軍，也沒有足夠的後勤力量修通大路，只能讓每個將軍帶領自己能控制的部隊分頭行動。明朝滅亡前最後一次全面出擊的薩爾滸之戰，就是這麼輸掉的。

而俄羅斯以空降兵打主力、合同兵帶義務兵上陣的體制，也很像明朝末年的制度。每個將軍都挪用軍費養自己的家丁，對普通士兵採取放任態度，甚至當成奴隸使喚。打仗的時候就指望家丁出力。當普通士兵和家丁都不夠用的時候，就會招募一些少數民族封建領主來幫忙，比如說西南土司的軍隊，可以許諾一些好處讓他們去北方打仗。

這次普京就喊了車臣人幫忙。車臣的軍事貴族平時在自己的領地隨便執行宗教法律，俄羅斯法律管不到。幾個領頭的貴族經常對車臣人說，隨時可以從俄羅斯獨立，只是看在政府補貼的份上可以將就。這樣的貴族軍隊上陣打仗，打到現在也沒傷亡幾個人，和俄羅斯的總體損失很不相稱。如果戰線再僵持下去，車臣士兵恐怕不是俄羅斯的福氣。

當然古代和現代的規律完全不一樣，不能說明朝的薩爾滸戰役可以套用在當代，但是我們真的要考慮俄羅斯內部發生重大變動的可能性。

俄國這次進攻烏克蘭，戰前信心是很足的，否則也不會冒着重大外交風險發動突襲。這又讓我想起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的奧匈帝國，拿到德國的聯盟保證之後，從巴爾幹半島開始發動世界大戰。這時候德國軍官去檢查了一下奧匈帝國的軍備，回去匯報，說我們很不幸，和一個殭屍國家聯盟，但戰爭已經發動，只好打下去了。

奧匈帝國第一戰打了有直接恩怨的塞爾維亞，自認為有國力優勢，人口就是塞爾維亞的12倍。1914年8月12日奧匈發動進攻，沒到月底就被塞爾維亞人趕出來了。1914年底，奧匈帝國再次打塞爾維亞，占領貝爾格萊德，還沒坐穩，又被塞爾維亞人趕出國境。直到1915年秋天，德國直接派兵來打，這才拿下了塞爾維亞，但德國也因此損失了戰略機會。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果是奧匈帝國徹底解體。如果俄羅斯不能靠自己完全打敗烏克蘭，下一個問題就是俄羅斯現在的統治秩序能否穩定。

最近幾個月，中國媒體反覆提醒我們，俄羅斯需要安全空間，需要緩衝區，需要勢力範圍，所以進攻烏克蘭有一定合理性。我覺得這種赤裸裸的利益判斷，也算一種有邏輯的思考方式，但如果一定要選擇這種思考方式，我覺得最好還是先站在中國立場上考慮。

中國有且僅有一個鄰國要求過加入北約，就是俄羅斯。而且俄羅斯在前兩次要求加入北約的時候，表達了願意配合北約修訂國家戰略的意願。2010年俄羅斯和美國討論建立聯合反導系統的時候，也側面表達過對中國的擔心。從這個角度說，中國也許應該考慮，讓經濟總量不如中國一個省的俄羅斯發揮緩衝國的作用。當然很多人會說，俄羅斯那麼大，為什麼要給中國當緩衝國。對此我只能說，普京對鄰國申請加入北約的反應，在類似的邏輯下可以借鑑。

世界上領土廣闊的緩衝國有一個好例子，就是人口約等於美國十分之一的加拿大。現在俄羅斯的人口也只有中國的十分之一，對俄羅斯人民來說，放棄獨立戰略，像加拿大配合美國那樣，努力發展資源工業，開發廣闊的國土，同時也獲得南方盟友的戰略保護，其實是很好的選擇。中國的工業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一旦有可靠的資源產地，一定能讓俄羅斯這個比較窮的鄰國獲得更多的消費品。中國的軍事力量也在蓬勃發展，可以對俄羅斯提出安全保障，組織類似於北美防空司令部一類的機構。

做一個緩衝國的前提是本身實力弱，不足以成為世界的重要角色。俄羅斯最近的軍事表現，全世界都看到了，無論是訓練水平，武器的更新速度，還是士兵保養技術裝備的能力，都完全配不上過去世界第二強國的形象。死一兩個將軍，我們可以說這是俄國軍官身先士卒，勇猛作戰。但打一個中等國家每星期死兩個將軍，我們不得不懷疑這就是俄軍的正常水平，甚至懷疑俄國戰略武器的維護水平。俄國1.4億人民或許應該考慮一下中國的善意了。

也許有一天，北方邊境會變成免簽證的自由貿易通道，而哈爾濱、長春這些城市會成為俄羅斯人民的購物中心。現在加拿大是中國人重要的移民目標，而我身邊從未聽說有人要往俄羅斯移民。考慮到兩國的資源和環境對比，這種情況是不正常的，說明俄羅斯缺乏發展經濟的體制，也在軍備上浪費了太多的錢。現在的戰爭進程證明，俄羅斯在軍事上花的錢效率很低，並不足以保持強國身份，所以應該認真替俄羅斯人民考慮，當亞洲加拿大是不是更好。

眼下不說太長遠的未來，最緊迫的一件事，就是俄羅斯如果戰事不利，內部發生重大變動，中國應該怎麼辦。當年蘇聯解體，很多核武器分布在蘇聯的加盟共和國，世界大國都不願意看到核武器失控，所以聯合起來銷毀了這些國家的核武器，其中也包括烏克蘭。包括俄羅斯在內，各大國也對烏克蘭提供了安全保證。現在如果戰爭曠日持久，導致俄羅斯內部出現重大變動，核武器有失控的可能性，中國也應該有預備方案，聯合其他國家接管核武器，考慮如何給俄羅斯人民帶來富裕和平。烏克蘭戰爭拖得越久，這種未來的概率就越大。如果只設想俄羅斯快速打贏後的未來，對大國戰略來說是不負責的。

我擔憂俄羅斯的穩定，理由是前面我引用的偉大導師名言：

「武器是戰爭的重要因素,但不是決定因素,決定因素是人不是物」

這次俄羅斯主動進攻烏克蘭，雖然武器陳舊，但物質上壓倒烏克蘭還是沒問題的。現在打成這個樣子，最主要的缺點還是人。俄羅斯政府缺忠誠的人，缺有士氣的人，缺可以動員的人。所以地圖上貌似進入烏克蘭境內上百公里，但始終沒有足夠的步兵打下邊境城市，後勤一直是問題。

第一階段突襲失敗之後，普京為了湊步兵，連遠東的哨所、首都附近的警察力量都調用了。但他很快發現步兵還是不夠，這時候就遇到了兩難問題，動員還是不動員。

不動員，很難有新增兵力；動員的話，國內情緒普遍不支持打仗，可能會激起全社會的反對。現在普京的親兵空降部隊，和警察部隊都去了烏克蘭，鎮壓反對派的力量已經沒多少了。所以普京眼看着戰線停滯，也不願意在國內搞動員。現在的局勢倒是很像1942年的德國，納粹政權知道自己師出無名，只是靠勝利和掠奪激發國內的戰爭情緒，擔心動員會破壞國內小資產階級的預期，破壞執政基礎，不願意在缺乏人力的時候搞動員。直到蘇聯發起全面反攻，德國國內的軍工廠才開始24小時保持生產。

這種在動員問題上的糾結，要比物質上的困難更可怕。因為這意味着俄羅斯人民並不願意和政府一起分擔戰爭的壓力，反而質疑戰爭本身的合理性。隨着制裁的效果逐步暴露，俄羅斯消費品的供應越來越差，我們必須認真考慮俄羅斯內部出現重大變動的可能性。避免發生變動的時候手足無措。中國仿照普京的思考方式給俄羅斯人民提供一個當亞洲加拿大的機會，對俄羅斯來說，可能是最輕鬆的選擇。畢竟中國真的有俄羅斯幾十倍的工業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