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為「三聯生活周刊」原創內容謝宇科是從大三時開始做職業伴娘的，如今已組建團隊運營起了自己的職業伴娘中介平台，對接了數百場婚禮。人們請職業伴娘的原因各種各樣，但也呈現出一些特點，比如雲南河南請職業伴娘的，遠遠高於北京和上海，比如22歲前和29歲後結婚的新娘是請職業伴娘的主要人群。謝宇科自己參加的幾十場婚禮里，有花費幾百萬的豪華場面，也有邀請她去家裡吃飯的簡單場合，有兩情相悅，也有勉強將就。她自己則在旁觀了眾多婚禮後，由憧憬浪漫豪華的婚禮場景，變成了求真務實最重要。
我大學學的是金融，最早是在大三上學期開始做伴娘的。當時我每周只有三天有課，想找兼職，剛好看到有人招職業伴娘，我就報名了。這個單子是熟人介紹的，我跟新郎同姓，以前也有給親戚當伴娘的經驗，就被選中了。這對新人來自杭州蕭山，有兩個伴娘，主伴娘是新娘的朋友，負責控場和致辭，我是副伴娘，工作難度不大，主要是配合接親遊戲，儀式上遞戒指，晚宴陪着敬酒這些。這對新人很恩愛，試妝時，新娘突然想吃鳳爪，店家不外送，新郎就開了三公里車，在店門口排了一個多小時給她買回來，讓我印象很深。
《你的婚禮》劇照我當時在四川，往返機票錢是僱主掏的，伴娘裙是我自己選的，酒店在地鐵口，婚禮前新郎新娘還跟我詳細討論了婚禮的流程，帶我試妝，做指甲。最後，參加完婚禮，我賺了2600元，包括接親搶到的1000元紅包，除此之處還拿到了價值500元的阿瑪尼口紅和雅詩蘭黛眼霜小樣的伴手禮，還有價值300多元的超美伴娘裙。因為第一次做職業伴娘體驗不錯，像旅遊一樣，所以我決定繼續做這份工作。我今年大學就要畢業了，已經參加過四十多場婚禮，去了全國二十多個省份。最多的時候，我一周跑了昆明、深圳、福建某地三個地方。見過的新人也五花八門，有的是門當戶對相親後結婚的，也有男方比女方大20多歲的，還有特別富裕的家庭，一看就是為了鞏固資產聯姻。
這些婚禮中，我作為職業伴娘的待遇也不同，有時候能在五星酒店住單間，有時候跟新娘一起睡，也有時候只能睡沙發。除了談好的待遇，我也會收到紅包，有1元的，有5、20元的，還有掃碼支付的。伴手禮更多樣，有大牌化妝品，也有當地特產，比如東北的饃饃，印着紅雙喜，一共6個，還挺好吃。我最喜歡的兩場婚禮，一場在浙江台州臨海的一個鎮上，新郎新娘都是本地人，新郎自己開店，新娘當時沒有工作。但看得出來，兩人感情很好，新郎是家裡的主事人，事事都照顧新娘，婚禮的時候，新娘抹着淚，新郎立馬就給她擦，令人動容。和其他新人不一樣，他們不僅提前到高鐵站等我，還帶我去了他們家，一起吃自家做的小吃和餛飩。另一場讓我感受溫暖的婚禮在廣西，新郎新娘感情也特別好，會帶我去他們家，和他們的家人一起圍在桌子上喝排骨湯，很溫馨。
我也見過那種經人介紹認識，搭夥過日子的新人，婚禮上，新娘擺着一張苦瓜臉。還遇到過一個新娘，跟她丈夫已經有一個3歲的孩子了，婚禮時肚子裡正懷着一個。這個新娘告訴我，她經常跟丈夫吵架。其實我遇到的新娘，大多都有婚前焦慮，會擔心婚禮不能順利進行。也許是因為租來的伴娘是陌生人，更適合傾訴，一些新娘會向我數落丈夫的種種不是。我遇到的最誇張的一個新娘，離結婚還有一個月，開始每天跟我打一小時視頻電話傾訴煩惱。這個單子的收費挺高的，合同也簽了，酒店也定了，連婚禮細節都確認了，但我當時在準備期末考試，實在不能消耗大量時間和精力處理新娘的情緒問題，只能讓她找別的伴娘。做伴娘時，我發現大家請伴娘的理由各不一樣：有的是朋友抽不出時間；有的是需要伴娘經驗豐富；有的是晚婚，身邊少有未婚親朋；有的是不想欠人情；有的是新娘遠嫁，現在疫情嚴重，親朋好友來往不方便，成本也高；還有的是新人對伴娘的生肖要求很嚴格，親朋好友中很難匹配。這些都意味着，職業伴娘的需求越來越大。之前我看過一個報道，2021年五一期間，閒魚平台上「出租伴娘」的服務交易量，達到了2020年同期的20倍以上。所以我就想探索一下怎麼擴大發展，再加上我參加的婚禮足夠多，本身對這個行業已經足夠熟悉，有專業知識，又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願意加入，於是將其做成了一個大學生創業項目，開招募兼職伴娘，做成了一個信息服務平台。團隊的人進進出出，現在團隊裡一共有100多人，管理層算上我5人，有負責產品研發的，有負責運營的，也有負責市場部門。我是主要負責人，做整體統籌。從年齡上來看，租借伴娘的新娘主要是20到22歲的年輕人和29歲及以上的晚婚人士，前者是因為樂於接受職業伴娘這種新興事物，後者是因為晚婚，身邊不容易找到未婚的親朋當伴娘。新娘一般都要求伴娘未婚，比自己稍矮一些，性格上最好活潑開朗，有點控場能力，免得耽誤吉時。大家對長相則不太固定，有的想要漂亮伴娘充場面，有的則不希望伴娘太漂亮，避免壓過新娘風頭。當然，也有人有額外要求，比如要求伴娘會唱歌跳舞，可以在婚禮上表演；要求伴娘會說本地話，和新娘親一點，看着不像租來的。無論什麼樣的婚禮，我們都絕對不會說自己是租來的。一般情況下，我們的收費是400元一場，如果疊加經驗、生肖、才藝等不同要求，也會出現梯度收費，要求越高，價格就越高。比較着急的訂單，或者疫情風險比較高的，收費也會高一點。
我們接到的訂單中，來自河南和雲南兩個省份的最多，可能是因為這兩個省份的人結婚比較早。我有一回去雲南做伴娘，新娘只有21歲，跟我一樣大。而且，受傳統觀念影響，這兩個地方的新人對生肖的要求也比較嚴格，比如屬蛇和屬雞的就不能放到一起。有時候，新娘的生肖甚至能排除掉五個生肖，再加上未婚、身高、長相、年齡等要求，親朋好友里就很難找了，只能租伴娘。與之相反，訂單最少地方是北京和上海，上海最少，一個月可能只有七八單，只有河南的七八分之一。在這樣的大城市裡舉辦婚禮，道具、婚宴、場地成本已經很高了，請職業伴郎伴娘的話，酒店也貴，所以新人租伴娘的意願就不是很強烈。不過這些地方工作的人，很多都選擇回老家辦婚禮，這種情況下，同學和朋友往往都不方便過去，倒是會租伴娘，但單子也發生在老家，而不是大城市。
我們招募的職業伴娘主要是大學生，年齡限制在18歲到31歲，這也是整理數據後得出的結論。當然，實際上我們招募到的伴娘集中在20到23歲。招募到伴娘和成單後，我們分別都會做培訓。簽合同時，需要特別注意的是，婚宴上伴娘喝酒和婚鬧的問題。這一塊我們也需要培訓伴娘，如果遇到這種情況怎麼做，如何保護自己。單子確定後，伴娘通常會在婚禮前一天到達，幫忙布置婚房，確認第二天的流程等。如果第二天舉辦的是午宴，中午十二點或者一點就結束了，晚宴會更晚一些。伴娘的工作，一般是安排接親遊戲，在婚禮上幫新娘整理裙擺，倒酒和飲料，拿杯子，端托盤，遞戒指這些。也有些新娘需要伴娘幫忙管理私人用品，比如毛大衣、手機等，這方面，我們的建議是不要管錢，免得出現糾紛。我現在的工作重心主要是創業和團隊管理，偶爾也會作為普通的伴娘接一兩個單。我和我男朋友就是在一場婚禮上認識的。那場婚禮很豪華，新人包了一座五星酒店，包了整整三天，伴郎伴娘分別有12人，我男朋友當時也是職業伴郎之一。
如今，我們團隊也會運營職業伴郎，但職業伴郎的數量只有職業伴娘的1/100，主要是需求也少，因為新郎對伴郎的要求，一般都比新娘對伴娘的要求低，可能叫上一個認識的人就可以了。伴郎主要的工作一般是在接親的時候做伴娘安排的遊戲，布置婚車，還有迎賓的時候發香煙和喜糖以及安排酒席座位。和伴娘不同，我們篩選伴郎的標準只有兩個，身高在1.68到1.88間，年齡不要超過35歲就可以了。這也是根據需求單統計出來的。我們團隊現在一個月接單量在五六百單，其中只有二三十單是租伴郎的，價格比伴娘稍高一點，一般一單在500元以上。伴娘的單量雖然大，但已經到了供大於求的狀態，不像兩年前我剛開始做職業伴娘的時候，供小於求。如今這類提供對接的平台也不少，還有一些個人工作室，區別就在於，有的會提供培訓，有的不會。
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的顯示，中國的成婚年齡是在逐年增長的，比如今年就比去年增加0.5歲。而且從整體的婚禮市場來說，從五年前到現在，一場婚禮的價格大概也翻了三倍。在我看來，這些都會增加租伴娘的需求。我們現在已經在着手開發APP，未來應該還會提供伴娘服租賃，婚慶化妝師和婚慶司儀這些服務。我現在刷抖音也會看一些婚慶視頻，為新人學習敬酒台詞以及更好地籌備接親遊戲，也想體會不同別人的婚禮是怎樣的。前兩天，我看到一個視頻，在杭州，一位男士花了三十萬做了一個花海求婚，很浪漫，但評論里也會說，花海求婚也不影響未來雙方吵架。的確，無論形式怎樣，最後跟你過日子的還是這個人。我也參加過特別豪華的婚禮，三禮六聘都齊全，新娘鳳冠霞帔，其中鳳冠是純金打造的，婚禮進行時，多台無人機拍攝。整場婚禮下來，一共花了幾百萬。但即使有些很豪華的婚禮，底下的賓客大部分關心的還是什麼時候開始吃東西，吃的是什麼，等於花幾十萬搭了一個場景拍照，性價比真的不太高。
我以前也會憧憬浪漫豪華的婚禮場景，有白色的飛馬以及鮮花啊，但現在我就覺得，求真務實一點才是真的幸福。婚禮場景的布置是婚禮的一部分，但不是最重要的。我和男朋友現在都覺得，我們未來如果結婚，婚禮一切從簡就好，只需要請親人朋友一起過來，見證我們的幸福。伴娘我只需要兩個，一個是小學就認識的閨蜜，一個是從小和我一起長大的表妹，她們結婚都比我晚，我想邀請她們來見證我的幸福，一起拍拍照，並不需要她們做些什麼。本文為原創內容，版權歸「三聯生活周刊」所有。歡迎文末分享、點讚、在看三連！轉載請聯繫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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