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大家好,我是WAPI。本文是「一條」公眾號在前陣子做的一個訪談拍攝,我聊了聊我們發過的一些案子和我自己。一條是生活美學媒體,每天發布一條3-5分鐘的原創精緻短視頻,傳遞生活美學的方方面面。
「越是發達的城市,高智商的犯罪,就越有可能發生在隔壁房間。」2017年,章瑩穎案嫌疑人克里斯滕森進入公眾視野。何襪皮讀博士時,曾與他身處同一個校園。她突然覺得,一個兇殺案罪犯有可能曾與你擦身而過。在此之前,何襪皮是個業餘的偵探小說家;在此之後,她成了職業的罪案作者。至今,她和團隊在公眾號「沒藥花園」上已經更新了100多個陳年舊案或懸案,很多在案發當時都轟動一時:上海冰櫃藏屍案、南大碎屍案、黑色大麗花案、瑪德琳失蹤案……何襪皮的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大眾的視野里,是她寫的《湯蘭蘭真相:謊言與獸行》。不滿14周歲的湯蘭蘭(化名)舉報數名男性親屬鄉鄰,包括她的父親,對她進行了長達八年的性侵。何襪皮不是第一個寫湯蘭蘭的,她的書寫卻讓很多對社會案件不感冒的讀者,很有閱讀欲。她的文字克制,結構常常像是一篇論文,比較複雜的案子會跟蹤長達1年,寫六、七萬字,分成上、中、下,涵蓋了所有她經過辯證的細節。短短1年時間,她的讀者自發建立了豆瓣小組,聚集了6000多名組員討論案情,其中很多是985高校或是海外留學的博士、碩士生,他們探討的並不僅僅是「100種死法」,更是為什麼他們死了?生者如何去看待死者?我們生命的意義在哪裡?在許多人眼裡,犯下殘忍罪行的人,可能天生變態、是惡魔、反社會人格。但是,一些案子在抽絲剝繭後,我們會發現,絕大多數兇手並不是冷血反社會人格,而是長期欲望被壓抑,突然爆發。我寫過的、討論度最高的之一是2016年吳謝宇案,一個北大學生的母親,屍體被防腐包和防水塑料一層層包裹着,在教職工宿舍被發現。她的兒子吳謝宇有重大作案嫌疑。整個案子最詭異的部分在於,在吳謝宇已經被公布為嫌疑人後,我曾和他北大的同學交流過,包括閱讀其它媒體的採訪,發現沒有任何人能說出他的一個缺點。鄰居說,每次去他家,他都會認真給客人打招呼再繼續投入學習(自律、專注、禮貌);學弟學妹說,他在福州高中是「宇神」,到了北大經濟系依然是同學口中的「大神」,打籃球是「籃球大師」(高智商);他甚至會在課後幫助生活有困難的同學(有同理心)。高中老師評價,「如果非說他有什麼缺點,那就是他完全沒有缺點。」如果缺點是影子,什麼情況下,人才會沒有影子?一,頭頂烈日;二,站在黑暗裡。他頭頂的烈日很可能是他的母親,一位道德意識很強的教師。兩年後,吳謝宇在重慶機場被捕,同時被媒體挖掘出在逃跑期間,他找了一個性工作者作為女朋友,用詐騙來的100多萬元嫖娼、買彩票,甚至自己在酒吧當男模,完全背離了母親為他設計的「完美少年」的路。被捕時的吳謝宇,完全像是解放了自己被壓抑二十多年的天性,脫下了面具。白銀市連環殺人案,是1988-2002年間發生在甘肅省白銀市和內蒙古包頭市的一系列案件,至少有11名女性遭到入室強姦、猥褻再殺害。通常這一類案件剛開始發生時,警方對罪犯的側寫容易陷入一個誤區:認為兇手是一個單身的、得不到性資源的男子。但通過DNA-Y染色體檢驗並對比數據庫,找到的嫌疑人高承勇,他現實生活中是有妻子的,並不缺性資源。他作案是因為自己的性癖好,這類扭曲的性幻想通常伴隨着暴力、痛苦和死亡。我曾看過他的第一起案子「小白鞋」的作案現場的照片,他當時非常從容,沒有帶走值錢的財物,沒有強姦,而只是打開死者的雙腿,進行了窺視。欲望本身沒有對錯之分,但當它延伸出去就會觸碰到一條界限。這條界限是由法律、道德、規則,以及他人的利益劃定的。你的欲望是沒有對錯,但你的選擇是有對錯之分的,而罪犯是做了錯誤的選擇。美劇《重案組》里警探普羅文薩的經典台詞,It’s always the husband(兇手永遠是丈夫)我在選擇寫什麼案件時,會儘量顧及不同的案件類型。譬如,殺妻案的題材很多,也受到關注,但我們不會接二連三地去寫殺妻案,避免大家對某一類案件發生的頻率產生錯覺。但無論如何選擇案件,都會發現女性被自己最親近的人殺害的概率,比男性高出了一倍。(根據2017年聯合國發布的《女性因性別被謀殺的死亡報告》)美國的一對中產夫婦,在外人看來是郎才女貌。33歲的丈夫克里斯·沃茲平時性格溫柔,承擔大部分照顧孩子的責任,甚至可以說是懦弱。他善於自我犧牲,妻子開豪車,而他連自己的車都沒有。這麼一個被所有人認為是好爸爸、好丈夫的男士,在2018年的某天凌晨先勒死了懷孕的妻子,再用毯子悶死了3歲和4歲的女兒,並把母女三人的屍體帶到他工作的油田處理。警方調查得知,他正在和一個女同事妮可發生婚外情,妮可投其所好,讓他仿佛看到了擺脫家庭後,可以過上自己心儀的新生活。因為對懦夫來說,謀殺反而是個捷徑,可以迴避更複雜的挑戰。他根本不敢和強勢的妻子鬧離婚,才選擇殺害妻子來逃避戰鬥。這就像是,一個人打遊戲沖不過這個關卡,就索性拔掉了電腦的電源。湯蘭蘭性侵案中,湯蘭蘭指控自己的父親、以及全村十幾個男性親戚、村民,最後共有11人獲罪。因為有一些被判刑者或者他們的親屬稱他們是被冤枉的,以及湯蘭蘭曾在後期指控的人數很多,當時也有媒體提出質疑,湯蘭蘭是否完全是在撒謊、誣陷。我偏向於相信湯蘭蘭,因為在一個落後的、男權的村里,一個未成年少女一口氣誣陷身邊的一大群男性並成功的可能性是極低的。她撒謊,主要她年齡小、文化程度不高,她抓起法律武器的同時,也心存報復,可能誣陷了一些曾經用別的方式欺負她的人,我們只能說,她不是個「完美受害者」。我成長於一個比較理性的家庭。小時候住在蘇州的鎮上,一個曾祖母留下的老房子。最初,周圍的親戚都說,房子裡一到半夜就會發出噠噠噠的聲音,應該是鬧鬼。我爸不信邪,他一個人住進去後,半夜起來查看,發現是幾隻老鼠踩在廚房裡的刀柄上,敲擊着木砧板。所以他給我的教導就是,很多事情其實是可以找到合理解釋的,只是人們的情緒以及想象力,讓事情變得複雜和可怕。在上中學的時候,我看了很多的推理小說,尤其是喜歡英國小說家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的作品,看完了三毛翻譯的所有譯本。從那時起,我對破案解謎就產生了興趣。大學畢業後,當了一段時間的調查記者;後來出國讀了人類學博士,系裡老師同學的課題都是五花八門,有人研究黑魔法,有人研究非洲巫術,有人研究太平洋島國上的母系社會,我當時選擇研究的是金三角地區的賭場。2014年,我第一次去金三角,那晚濃霧瀰漫,金三角特區的賭場鼎盛的時期,到處都是膚色各異的美女發牌員,越南的姑娘在台上跳脫衣舞。餐廳里都是奇珍異獸的肉,當地的「老大」上街遛猴子、遛老虎,是個非常魔幻的地方。同年,我寫了一本小說《情馬俱樂部》,講述因為身體異形而成為高級玩物的女子如何抗爭,去尋找愛情、自由和尊嚴。為數不多的讀者稱它是「夢幻奢靡的弗蘭肯斯坦」(英國作家瑪麗·雪萊創作的長篇科幻小說)。很多女作家是用經歷寫作,呈現她們的經歷和生活;而我寫的都是和自己的生活,包括大眾的生活,脫節的、存在巨大反差的。選出來的命案,很多也被報紙、電視節目持續追蹤過,有些甚至被拍成紀錄片。國外知名的懸案,官方的資料都很豐富,比如網上有藍可兒的屍檢報告可以下載,比如克里斯沃茲殺妻案,美國警方公布了1600多頁的卷宗。因為當過記者的關係,也會有雜誌找到我去調查國內案件,比如上海冰櫃藏屍案,我找到了受害人的家屬進行採訪,了解了她生前的婚姻狀況等。很多時候家屬也想通過媒體,讓大家了解內情,進而用整個社會的力量推動案件的進展。不然許多消失的受害者,就很有可能再也找不到了,因為偵查太難了。獵奇的、煽情的部分,那肯定是讀者感興趣的。在國外,也有大量真實的案件,被編撰成書、紀錄片甚至電影。客觀地來說,對真實發生的恐怖故事感興趣的人,在人群中的比例未必很高。但結合中國的人口基數,其實是很大一個群體,但可能中國寫這方面題材的作者,就比歐美少了很多。沒藥花園的讀者中,大概75%以上是女性,高收入和高學歷人數比例很高。他們更多關心的不是恐怖的細節,而是從證據或者心理層面去解構這個案子,它的真相是什麼,背後的人性是怎樣的?比如諾拉弒母案,一個18歲的少女殺害了她的母親,其中一個動機就是她希望能提前繼承遺產,不想被管束。而母親希望諾拉不要吸毒,整日派對,要她必須晚上12點前回家。諾拉在等待警察到來的時候,曾拿下屍體頭上的洗衣籃,似乎是看到了媽媽瞪着的眼睛,又把籃子蓋了回去。哪怕痛下殺手,她對母親的感情還是複雜的。一方面把她母親視作是自己實現自由的絆腳石,另一方面她也知道母親是愛自己的,所以內心會有內疚和心虛的感覺,不敢面對母親的雙眼。同學之間可能會因為一個嫉妒而心生嫌隙,甚至發生兇案。2016年,一個印尼女孩傑西卡用冰咖啡毒死了閨蜜米爾娜,原因竟是因為兩個女孩原生家庭條件差不多,但米爾娜的戀愛更順利,和未婚夫雙雙畢業後,繼承家族事業,走向婚姻;而傑西卡的男友卻有暴力傾向,甚至吸毒。在米爾娜的勸說下分手後,傑西卡遲遲走不出來,不僅丟掉了工作,甚至四次試圖自殺。人們通常都是拿自己和身邊的人,特別是過去曾經同一水平的人,視作幸福的參照物,容易在自己遭受挫折時遷怒對方。再比如最讓大眾震驚的小惡魔,英國利物浦兩個10歲的男孩,誘拐一名2歲男童,以極其殘忍的手段將其虐待致死。兒童犯罪和成年人不同,他們有時沒有很利己的動機,他們往往就是為了找樂子。這起案子就是很典型的「以殘忍為樂」,有些人童年時虐待動物,長大後成為連環殺手,也是這一類。我自己的家庭關係一直以來很穩定,先生從事互聯網行業,我們的女兒今年也6歲了。經常有人問我,寫惡性事件會不會對我的生活產生負面影響?我不這麼覺得。因為我是很客觀地看待,世界上就存在這些罪行,我們不能假裝他們不存在,但同時所有的案件都是小概率事件,不應該因為有這些惡行事件存在而改變人生軌跡。譬如一個女孩本來要相親,她讀了殺妻案的報道後,突然說我不結婚了,保命要緊,我覺得不至於這樣。這些報道對本來有結婚意願的女孩的意義應該是:相親的時候更加留心,學會識別危險的人,挑選到最正確的伴侶。書寫這些案件,我的初衷是希望大眾能夠知道,世界並不只是一片風和日麗,它也存在犯罪、黑暗——這是世界本來的樣子。雖然案件很離奇,但是背後的人性可能很普遍,希望每個人可以更好理解自己,時刻保持警惕。國內大案|國外迷案|親密關係中的謀殺|連環殺人案|國內外冤案合集|山東臨沭少女失蹤案|漂流瓶人格|視頻專輯|寄居蟹人格|和兒童有關的案件|那些我悟出的道理|Wapi的案件專欄|知更鳥at沒藥花園專欄|真實講述|漂流瓶人格| 法律科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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