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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巴斯少年

本文是針對論文《將休閒視為浪費會削弱享受感（Viewing leisure as wasteful undermines enjoyment）》的一篇論文解析，該論文於2021年發表於《實驗社會心理學雜誌（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該研究作者包括Gabriela N. Tonietto, Selin A. Malkoc, Rebecca Walker Reczek, Michael I. Norton。

研究背景與問題提出

休閒活動是用來享受的。然而，許多因素會對人們所能獲得的享受產生破壞。本文將探究，關於休閒價值的信念是否會影響人們在休閒活動中所能獲得的享受。先前研究結果表明，休閒具有許多好處，如它能夠為生活提供控制感、促進人際關係、降低血壓以及降低抑鬱風險等等。然而，有些人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本文認為，這種信念會破壞休閒活動所能帶來的享受感。

有幾種原因可以解釋為什麼認為休閒活動是一種浪費。人們常常認為，休閒往往需要以犧牲工作或其他的必要任務為代價。有時人們可能會過度使用兩者之間的聯繫，導致人們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此外，人們的時間飢餓感，即有太多事情要做但沒有足夠時間去做的感覺，也可能使人們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對時間不同用途的敏感性也可能會強化這種信念。同時，由於對生產力的強調以及生活的忙碌，也可能會強化這種信念。前人研究中發現，忙碌能夠讓人們感受到工作所能帶來的益處，但休閒活動則不會。

如果人們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這種信念會如何影響他們對休閒活動的享受感呢？人們的信念和期望可能會成為一種自我實現的預言。例如相信一杯葡萄酒更貴，會讓它嘗起來更香甜。同樣地，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由於其中缺乏有意義的益處，可能會降低人們在休閒活動中所能夠獲得的樂趣。此外，由於沉浸感會影響享受感，這種信念也可能通過減少休閒活動中的沉浸感進而破壞享受感。如果人們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他們可能也會感知到巨大的時間成本，尤其是意識到其他人可能合理利用了時間，因此這些人可能會從手頭的休閒活動中分心，進而體驗不到其中的樂趣。

然而，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並不應總會降低享受感。相比不是以娛樂為目的的休閒活動，對於對以娛樂為目的進行的休閒活動，休閒的消極信念對享受感的損害可能會更為明顯。在以往研究中，對終端性的休閒活動（terminal leisure）和工具性的休閒活動（instrumental leisure）進行了區分，終端性的休閒活動具有即時回報的特徵，休閒活動和進行活動的目的是一致或相似的，而工具性的休閒活動服務於達成一個長期的、獨立於休閒活動的目標。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對於終端性的休閒活動的享受感尤其有害，而對於工具性的休閒活動則可能沒有如此大的消極影響。

本文的4項研究檢驗了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對享受的影響。前兩項研究考察了長期以來人們對休閒的看法。結果表明，更支持「休閒是浪費」這一信念的人，相比於工具性的休閒活動，往往更不喜歡終端性的休閒活動。在研究2中，進一步強調了休閒有關的消極信念造成的有害影響，發現那些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人，不僅對休閒的享受程度更低，而且其幸福感也更低，並且會有更多的抑鬱、焦慮和壓力。研究3和研究4中，通過實驗對休閒的有關信念進行了操縱，同樣發現，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會對終端性的休閒活動產生有害影響。被試一開始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或無效的事情，其享受程度就會下降，而那些認為休閒是有效的事情的被試，享受程度並沒有增加。研究結果支持以下觀點，即關於休閒的消極信念會降低享受感，但關於休閒的積極信念並不會提高享受感。

研究1：終端性的休閒活動vs工具性的休閒活動

研究1對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對享受的影響進行了初步檢驗，同時檢驗了終端性動機和工具性動機的作用。對此，研究中要求被試回憶他們在萬聖節做了什麼。本研究選擇萬聖節是由於一些常見的萬聖節活動是相對工具性的（如：為了履行父母的職責，帶着自己的孩子玩遊戲），而另一些則是終端性的（如：為了自己的娛樂參加聚會）。本研究預期，若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與減少對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感有關。而對於工具性的休閒活動，這種關係將會減少甚至消除。

方法

302名被試，平均年齡34.85歲，其中40.7%為女性。被試於萬聖節後一個星期招募，調查開始時，被試首先需要對他們在萬聖節的休閒活動經歷的類別進行開放性的陳述，隨後研究助理將對其進行分類，將其分為終端性的休閒活動或工具性的休閒活動。被試需要在調查中表明，他們在這項萬聖節的經歷中有多享受（0 = 一點也不，100 = 極其）。最後，被試將通過5個題目，評價其認為休閒的浪費程度。

結果和討論

關於休閒活動的信念（標準化）、活動類型（虛擬變量編碼為：終端性活動= 1，工具性活動= -1）、它們的交互作用對享受感進行回歸分析。活動類型和關於休閒活動的信念均不能顯著預測，但兩者的交互作用顯著預測享受感 (B = −2.45, SE = 0.96, t(298) = −2.54, p = .011, d = −0.30)。與預期一致，我們發現對於終端性的休閒活動，人們更會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且這與享受感的降低有關(B = −3.58, SE = 1.41, t(298) = −2.53, p = .012, d = −0.29)。然而，對於工具性的休閒活動，關於休閒活動的信念與享受感沒有顯著相關。因此，關於休閒的消極信念僅削弱了對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從另一個角度看數據，能得到兩個Johnson-Neyman的觀點：平均而言，那些不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人，相比於工具性的活動，它們在終端性的活動中能夠獲得更多的享受感，而那些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人，則更為享受工具性的休閒活動。

研究2：休閒活動的享受感和幸福感

通過要求被試報告他們對各種休閒活動的享受程度，研究2進一步檢驗了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與享受感之間的聯繫。同時，本研究也檢驗了信念和享受感之間的關係是否會延伸到幸福感當中。本研究預期，享受休閒是休閒對心理健康有益的一個關鍵前提，那些持有「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的人，可能也會報告更低的幸福感。

方法

199名被試，平均年齡為20.37歲，其中44.7%為女性。在預調查中，首先對兩種類型的休閒活動進行了材料篩選。正式實驗中，被試首先需要指出，他們對於在預調查中篩選出的休閒活動的平均喜愛程度，隨後被試需要完成幸福感量表、抑鬱量表、焦慮量表和壓力量表，最後被試還需要完成與研究1相同的關於信念的評估。

結果與討論

探索性因子分析發現，終端性休閒活動為因子1（與朋友聚會、社交、放鬆、看電視、愛好有關的活動），工具性休閒活動為因子2（鍛煉身體、冥想）。基於此形成的一個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量表和一個工具性休閒活動的享受量表將用於後續分析。

與研究1一致，結果表明，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與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感的降低顯著相關(r = −.16, p = .022)，而對於工具性休閒活動則不顯著。進一步分析發現，對休閒的消極信念與較低的幸福感(r = −.14, p = .049)、更強烈的抑鬱(r = .33, p < .001)、更強烈的焦慮(r = .33, p < .001)和更強烈的壓力(r = .24, p = .001)顯著相關。對於以上結果，一種觀點認為，休閒的消極信念可能會減少對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感而損害長期的幸福感。相比於工具性休閒活動，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感更能夠對幸福感和抑鬱進行預測。

研究1和研究2都提供了一致的證據支持，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與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感的減少有關。此外，研究2中的終端性休閒活動包括了被動休閒和主動休閒，以及社交性休閒活動和個人的休閒活動。因此，研究2的結果同時也表明，享受感的降低，主要還是基於不同的休閒動機，是為了娛樂本身還是為了達到其他目的，而不是由於休閒活動的活躍程度或者社交程度在其中產生作用。

同時，研究2的結果表明，對休閒的消極信念與幸福感的降低有關。為了進一步檢驗其普遍性，我們另外選取了來自3個不同國家的樣本進行的補充研究，儘管不同國家對休閒浪費的看法各不相同，但休閒的消極信念均與更強烈的抑鬱、焦慮和壓力有關。

然而，目前為止的兩項研究僅能說明其中的相關性，並不能說明其中的因果。因此，隨後將通過實驗操縱信念，來檢驗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是否對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感存在有害影響。

研究3：啟動關於休閒價值的信念

本研究檢驗了相對於啟動休閒是有效益的信念以及控制條件（沒有啟動），是否啟動休閒是一種浪費、休閒是無效益的信念會降低休閒活動的享受感。本研究中將描述休閒活動「浪費」的條件和描述休閒活動「無效益」的條件單獨作為兩個條件，以此測試啟動材料消極內涵的穩健性。其中，「浪費」可能具有特別強烈的消極內涵。然而，「浪費」和「無效益」常常被當作同義詞使用，且二者都表示休閒沒有價值，對此本研究預期，認為休閒是無效益的以及控制條件也會減少在休閒中能夠獲得的樂趣。

方法

458名被試，平均年齡21.59歲，其中57.4%為女性。本實驗為四因素（浪費/無效益/有效益/控制條件）被試間設計。被試被告知，他們將需要閱讀並評價一篇文章（用於啟動信念）。閱讀結束後，被試需要評價文章的文筆、可讀性和連貫性，以此用於掩蓋實驗目的。隨後，被試被告知接下來是短暫的休息時間，期間他們會看一段搞笑視頻（預實驗評定後，正式實驗中用於休閒的實驗材料）。隨後，需要在兩個題目中評價對視頻的喜愛程度以及視頻的有趣程度，這兩題用於共同反映被試的享受感。最後，被試還需要完成10題測量積極情緒和消極情緒的題目。

結果與討論

方差分析結果顯示，信念對享受感的影響顯著，F(3, 454) = 2.65, p = .049, d = 0.26。與預期一致，在「浪費」條件和「無效益」條件下，享受感沒有差異。啟動「浪費」信念的被試比啟動「有效益」信念的被試(M = 62.95, SD = 32.63; t(229) = −1.72, p = .086, d = −0.23)和控制條件的被試具有更少的享受感(M = 62.95, SD = 32.63; t(229) = −1.72, p = .086, d = −0.23)。啟動「無效益」信念的被試比啟動「有效益」信念的被試(t(228) = −2.02, p = .045, d = −0.27)和控制條件的被試具有顯著更少的享受感(t(225) = −2.24, p = .026, d = −0.30)。「有效益」條件和控制條件的結果沒有顯著差異。

回歸分析結果發現，相比於其他兩種條件，啟動「浪費」信念和「無效益」信念會降低享受感和積極情緒，但對消極情緒無顯著影響（如表1所示）。

表1 研究3回歸分析結果

然而，雖然本研究提供了期望的實驗證據，但研究中對「浪費」條件和「無效益」條件的操縱是不可取的。因為被試報告的較低的享受感，很可能是因為他們讀到休閒是「不好的」，其與需求效應一致。因此，在研究4中，將通過在一個積極的框架中啟動「浪費」信念來解決這一問題。

研究4：積極框架下的「浪費」信念

本研究的目的在於，確保研究3中出現的效應是由於「浪費」信念所產生的影響，而非由於「浪費」信念的消極框架所產生的影響。因此，研究4改變了啟動材料的基調，在將休閒描述為浪費時，同時將這種浪費定義為時具有多種有益結果的可取行為。

方法

351名被試，平均年齡20.25歲，其中51%為女性。在實驗中，被試被要求閱讀一篇文章，他們將被隨機分配到「浪費」條件或控制條件。「浪費」條件中對浪費的描述採用了更為積極的語言，其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但浪費是使個人在休閒中受益的原因。控制條件的材料與研究3相同。隨後，同樣被試需要評價文章的文筆、可讀性和連貫性。接下來觀看了與研究3相同的視頻材料，並需要在兩個題目中完成享受感的測量。

結果和討論

結果與先前一致，與控制條件相比，「浪費」條件下的享受感顯著更低，t(349) = −2.42, p = .016, d = −0.26。因此，即使浪費被認為是積極的，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也會破壞休閒活動的享樂體驗。綜上可知，研究3和研究4的結果表明，認為休閒缺乏價值的信念會導致休閒活動的體驗變得不那麼愉快，啟動「浪費」信念和「無效益」信念都會顯著降低休閒活動的享受感。

總討論

雖然休閒活動對人們幸福感的感知具有重要作用，但本文研究結果表明，若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會破壞休閒活動所能帶來的享樂效益。研究1和研究2表明，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人，對休閒活動的享受感較低，尤其對於終端性的休閒活動。此外，研究2表明，休閒的消極信念也與幸福感的降低有關。研究3和研究4表明，啟動休閒的「浪費」信念或「無效益」信念會降低對終端性休閒活動的享受感。

本研究的貢獻在於以下幾個方面。首先，以往研究中發現，工作和忙碌的信念可能會影響休閒活動的選擇，本研究表明，關於休閒的信念可以影響休閒活動的享受感。對此，本文對先前有限的研究進行了補充，擴展探究了破壞休閒活動享受感的因素。其次，以往研究探究了消費後對放縱的後悔，本研究中發現，那些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人，可能不會放棄休閒，因為他們享受休閒的時間更少了。對此，對他們而言，在某些情況下，避免休閒可能是一種最大化享樂效用的理性策略。然而，研究2結果表明，這樣則可能要以損害長期的幸福感為代價，從休閒中感受到更少快樂的人往往具有更低的幸福感、更強烈的抑鬱、焦慮和壓力。因此，在幸福感有關研究擴展，本文也具有重要貢獻。幸福感，似乎不僅僅取決於人們是否參與了休閒活動，還取決於他們是否能夠發現休閒活動的價值。

本研究結果表明，我們所看到的效應，是由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信念這種不利因素造成的，而不是認為「休閒是有效益的」的信念這種有利因素導致。然而，雖然本研究中「有效益」信念的啟動並不能增加人們的享受，但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探究其他干預措施，以減輕「休閒是一種浪費」這一信念帶來的消極影響。此外，雖然本文在補充研究中檢驗了文化是否在其中有影響，但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探索其他的人口統計因素，如性別和收入，這兩種因素都影響着人們如何體驗和花費時間。本研究的局限在於，我們依賴被試在一個時間點上對享受感和主觀幸福感的自我報告，而不是評估關於休閒、花在各種休閒活動上的時間和長期幸福感之間的關係的縱向數據。事實上，關於休閒的信念可能會產生其他重要的行為結果，影響人們的生活，未來研究可以進一步對其進行探索。例如，那些認為休閒時一種浪費的人，可能特別不願意參與休閒活動，其中可能是因為他們不太享受休閒活動，而不是想要減少在休閒上花費的時間。此外，認為休閒是一種浪費的人可能會選擇更有效益、更具有工具性的休閒活動。

參考文獻：

Gabriela N. Tonietto, Selin A. Malkoc, Rebecca Walker Reczek, Michael I. Norton. Viewing leisure as wasteful undermines enjoyment.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 , 97 (2021) 104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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