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佛媛」因為「虛假營銷」的罪名,被全網封禁。
沒想到的是,「佛媛」之後,大家似乎批鬥上了癮:繼而揪出「病媛」、「醫媛」……
不禁想問:但凡是個女的吃飯拍照發網上,是不是都能被打成「飯媛」?
面上的罪名雖然是虛假營銷,但長得美仿佛成了原罪。這大概就是當代互聯網:靠一些移花接木模糊事件重點,最大程度地挑逗起大眾的獵奇心……
也只有在當事人勇敢發聲之後,我們才得以窺見事件的部分原貌:美女是真美女,可「X媛」的稱謂卻是從天而降。
仿佛一夜之間,有一隻隱形的大手,把這莫須有的罪名牢牢扣在了她們頭上。
從9月29日到10月1日,相繼有四位博主在微博維權:她們都曾被媒體報導為「虛假營銷」的「病媛」典型,但實際上,她們都持有真實的診斷報告和住院記錄。
而有關是否「營銷」、是否「帶貨」、是否蹭「流量」,探討這些其實沒有意義。分享日常在社交媒體上的行為本身,無論是出於興趣愛好,還是作為副業甚至正職,只要沒有刻意欺騙隱瞞,都無可厚非。
在「病媛」發聲之後,曾被打為「佛媛」的女孩也出來澄清:從未自稱名媛,禮佛和穿搭也都是日常,絕非刻意營銷。
然而還有很多女生來不及發聲。比如被B站UP主惡意污衊、揣測的醫學系女生。
只因為長得漂亮就被肆意抹黑、惡意攻擊。最好笑的是:醫學生就不能是美女嗎?
很難不讓人想起日本:近年來醫學院女生錄取人數上升,卻被報導為「更多女性進入醫學院釣金龜婿」。女生就不能是單純為了想學醫進醫學院嗎?
我們習慣了物化女性,所以美女只能被觀賞,被把玩,被婚嫁。她們都那麼漂亮了,怎麼可能還有自己的意志、野心和追求?
我們習慣了醜化女性,所以美女總是蛇蠍,婦人心也就最毒。她們打扮得那麼漂亮,肯定目的不純,想要欺世盜名、為禍人間。
結構性的厭女,和基於此的刻板性別印象,才是「X媛」污名化背後真正的推手。
奸,妖,娼,妓,嫖,嫉,妒,媚,妄,婪,妾,婢……
讚美女性本身的字眼本就不多,如今又要少一個「媛」。
肯定有人會覺得漢字造字過於久遠,不能反映當下的價值觀,揪着不放是沒事找事。其實不然。語言和價值觀是交互的。如果我們如今的價值觀對厭女有足夠深刻的反思,那我們自然會對醜化女性的語言產生警惕。
正因為我們的底層價值觀依然厭女,所以我們任由醜化女性的語言滲透現代漢語的詞庫。
也許確實有人借禮佛、生病之名在社交媒體上虛假營銷,但做這些的都是女性嗎?
多得是在攝像機前擺拍的男性:病榻在臥卻妝發一絲不亂、袈裟在身仿佛一心向佛……這些絕非女性的專利。
最心疼女性被污衊的,當然只有女性。當被扣上「病媛」、「佛媛」帽子的當事人在微博發聲後,是感同身受的年輕女性們紛紛轉發,才讓這些澄清擲地有聲。
是她們,讓差點被推下懸崖、被潑滿髒水的「媛」,重獲新生。
正如我之前說的:語言和價值觀是交互的。我們要用行動掌握話語權,因為語言終將改變行為。
雖然社交媒體時代,真假參半、反轉無限的熱點流水線已是常態;但為什么女性頻頻成為流量產業鏈下的受害者?
傳說中的名媛拼單群:一群女生通過拼單的方式購買奢侈品、出入高消費場所、自我包裝
在掀起巨大熱度後被證偽:被爆料的女生們並沒有「假扮」名媛,只是想通過拼單的方式享受單人無法承擔的高消費體驗。
同樣的事實,少了原作者的添油加醋,其實也並非那樣離奇。但「欺騙」、「假冒」的惡名,就這樣被和「名媛」關聯到了一起。
從「拼單名媛」到「佛媛」、「病媛」,這些所謂「醜聞」的生產流程都高度一致。
以危言聳聽為目的歪曲事實,給當事人安上一個杜撰的動機。比如拼單是為了「假扮」名媛,病容出鏡是為了「騙取」流量。
這些被扣上的帽子當然不是女孩子們原本想要的名號。她們的真實面目不符合這些描述也就理所當然。但因為被扣上了帽子,所以當媒體摘下帽子,「粉碎」騙局之時,她們就自動成為了欺世盜名的罪人。
絕不僅僅是那些執筆污衊女性的記者,還有批准選題的上級,對內容不加審核的平台媒體,甚至潛意識中對女性持有偏見的每一個觀眾。
他們討厭女性通過鏡頭掙錢,於是極力抹黑女性「網紅」。說來好笑,明明將女性推到鏡頭前的,從始至終都是男性。
但他們只習慣把女性當做玩物觀賞、凝視,卻從未料想過有一天,這副「被觀看」的枷鎖會成為女性獲得經濟自由、建築獨立生活的工具。
職場的兩性不平等尚未解決,女性因生育和結構性歧視而面臨的職業天花板仍然存在。在其它路被堵死的情況下,大量女性選擇了「被觀看」作為職業。她們努力變得美好,打造理想或是夢境,以此實現自己的野心。
在一個厭女的社會裡,無論是否「名媛」,都有可能淪為《素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