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萬萬
訪談：新一
路上掉頭？還是待到盡頭？
自從23歲加入字節以來，我送走了一波又一波同事，猶豫很久，還是在今年6月提了離職。
很多同事勸我：大環境這麼差，再等等唄！
我反問：留在這裡幹啥？
互聯網從去年開始已經沒有多少增長空間。未來1~3年的大環境估計不會好於今年，今年很難，明年可能更差。很多頭部互聯網企業的盈利能力已經大不如前。
字節帶給我的成長會讓我受益終生。五年的青春，我見證了這家公司的爆發和巔峰。你跟任何一家公司相處5年以上，肯定有感情，不然不會待這麼久。
人在同一個環境，待時間長了，邊際收益會下降。在字節的第一年和第三年，我每年都能收穫很多，最後一兩年成長相對緩慢。
為什麼這幾年大家一直在談論「內卷」？這不是口頭抱怨而是真實情況。市場已經飽和，公司又要增長，向資方交代，向老闆交代，你怎麼辦呢？
原來找客戶很輕鬆，一天能談兩個新客戶進來，到後面已經沒辦法。你原來的價值可以用數字增長來體現，現在這個數字停滯了，你怎麼證明自己在這個崗位上不可替代？
大家只能「卷文檔」，去做表面上有亮點的項目——儘管這對業務沒有實質幫助。
我深耕的行業已經不是字節的核心業務。兩年前，字節開始全力推進電商業務，而我負責某細分領域的商業化——幫平台找廣告客戶，跟電商業務關聯不大。
說實話，我對業務和團隊都有一些疲倦。
打個比方，這條路你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給你選擇：現在掉頭？還是走到盡頭之後再掉頭？
很喜歡電視劇《知否知否》里的一句話：「即入窮巷，應及時掉頭」。
當時我面臨兩個選擇：要麼換行業，要麼換平台。
有機會可以嘗試內部轉崗，只要你待的時間長，有團隊認可你，轉崗也不是特別難。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原來的行業。
當我談好了下一份工作，覺得可以接受，就遞交了辭呈。如果沒有找好下家，我會繼續待着。
不建議裸辭，反正目前這個階段我做不到，可能跟我的性格有關係，我喜歡安排好了，再做調整。
大廠生存之道
1. 不要為了進大廠而進大廠
我有個大學同學，30多歲，典型的互聯網人，被原來的公司裁掉了。他找到我，說想來字節。
我說：當然歡迎，你想應聘哪個崗位？我給你內推。
他：你幫我看看唄，有沒有適合我的崗位。
我心想，已經是成熟的職場人了，找我內推，還讓我幫你規劃，就很離譜。
於是我問：你為什麼想來？
他可能沒把我當外人：我覺得大廠比較安全，所以想來。
我覺得，這可以是你想進大廠的理由之一，但不應該成為唯一的理由。所以說「不要為了進大廠而進大廠。進大廠幹什麼？平台因為你哪方面特質給你offer？這兩個問題，如果沒想清楚，我覺得（進大廠）邏輯是不成立的。
在我看來，在民營企業打工，就沒有絕對的安全。安全與否，取決於你的核心競爭力（跟其他人相比怎麼樣），而不是說你在哪一家公司。
在大廠，你還要學會「擁抱變化」。不光是組織架構，業務方向也經常調來調去——具體原因只有管理者清楚。某條業務線，說撤就全撤了，並不會因為你在這條業務線裡面績效排名前三，就留下你。你想換崗，還要看新團隊是否接收你，或者有沒有招人名額，這裡面涉及很複雜的東西。
不存在「在大廠上班很安全」的情況。
2. 跟對人、學本事總要占一樣
回顧在字節的成長史，身邊優秀的同事們，之所以晉升速度快於其他人，業務能力固然重要，但選對領導才能事半功倍。
大廠的人太多了，不是你腳踏實地就可以有星空仰望。若跟不對人，或者做的事不對，你只能原地踏步，升不了職加不了薪，甚至被邊緣化。
我在字節5年換了5個領導，花了很長時間才明白：
首先，你和所在團隊以及團隊leader的職業發展方向要一致。舉個例子，同樣是做商業化，你做直播電商行業和傳統實體行業的市場開拓，背後是完全不同的能力模型。
第二，把握平台和業務的風向。
第三，在完成事務性工作之外，要有「亮點產出」，不然，領導很難把你放到重要位置。
第四，性格、溝通方式對路，相處起來不難受，會讓你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內耗（相對敏感容易emo的姐妹們尤其要注意）。
3. 未雨綢繆
經歷過公司的巔峰期，享受了各方面的待遇、福利，你會對公司的寬容度更高，待的時間會更久。但有個前提是未雨綢繆。
我有一個供職於某快消品牌的HR同學，她告訴我，最近又收到多少前互聯網人的簡歷，裡面大部分都不符合她的標準。很多人只是趕上風口才拿了幾年高薪，卻忘了提升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我剛才打了比方，這條路的盡頭就在那邊，你怎麼選擇？
我不會等到公司決定撤掉業務線需要處理一批人時才走，我會在看到盡頭時馬上掉頭。
公司在處理某項業務前，一定是有信號的，比如這個業務戰略優先級如何？是否盈利？人事激勵怎麼調的？領導未來要去哪裡……你要觀察，感知。如果信號傳遞到你這邊，你都擋掉或不消化不理解，等到變化真來了，就很被動。
這就是我說的「未雨綢繆」。
未來規劃
（新一：三五年後，你理想的狀態是什麼？）
首先我很堅定，現在選的賽道沒錯，因為之前做過很多功課。
我在一家做數字文化的國企，行業和崗位都沒變。
你問我，這家公司比字節更好嗎？我覺得也未必，但是它更適合當下狀態的我。不如意是職場的常態，我不會對工作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
跳槽之後，我不會再把成就感100%寄托在工作上。因為工作不由一個人決定，很多現狀不是靠你的努力就能解決的。不像考MBA或者寫文章，你全情投入就有結果，它還跟大環境、領導的風格有特別大的關係，若你把全部熱情寄托在工作上面，就會很痛苦。
現狀的我接受公司的不完美，我會分出部分精力，投入個人愛好，或者發展副業，目前狀態還比較OK。
我相信職場生涯的底層邏輯正在發生重要轉變，雖然疫情三年大環境不如從前，但我還是樂觀的。
傳統企業管理方式是自下而上的，打工人的定價權掌握在老闆和HR手裡。自媒體時代讓更多人提高溢價，享受更自由的工作方式。
這段時間還是要沉住氣，修煉一些內功，我覺得三五年後肯定有更多機會。
不一定要去大廠拿高薪，也可以是我們想象不到的工作模式，不需要定點打卡，未來職場會出現更多自由人的自由聯盟。
（訪談嘉賓：萬萬，省廣電2年，字節跳動5年；本科雙非，碩士浙大；業餘主持人。小紅書@萬萬book，分享職場感悟與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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