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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得到胡繼華老師去世的消息,驚愕中久久不能自已。手中的咖啡已經涼了很久,胸口擠壓的沉悶也毫無消減的跡象,長久地凝視後,我還是感到手足無措。直到下午敲這篇文字的時候,過往堆疊起來糊了眼睛,心裡才平緩了些。歲月的荒蕪虛長,總是將離別和死亡痛擊包裹嚴實的心臟。雖然告別過周遭的許多,但我確實沒在「老師」這個稱謂中,經歷這種「永遠的告別」。想來胡老師還未到退休的年紀,竟然這樣突然就長辭人世,真是令人生出許多遺憾。

初聞胡老師其實是在大一新生的家長會後。我父親十分重視家長會,並且極少在會後流露評價(其實我知道大多數都是消極的),但大一的第一次家長會(應該也是唯一一次)他唯獨對我說了這樣一句話:「你一定要和那位胡老師好好學,他的水平很高,不要在意他的口音。」我並沒有參會,但我在會議室門口瞥見了屏幕上的一頁內容,隱約能猜到打動我父親的正是我看到的這句話,是康德的「恆有二者,余畏敬焉,位我上者,燦爛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上個月剛去世的美學大家李澤厚先生的譯文。

最開始的接觸是因為我在學院內勤工儉學擔任學生助理,偶爾能見到胡老師給研究生學兄們講解問題,更多地還是看到胡老師伏案寫作。胡老師很有才情,熱衷於藝術創作,當我在學院牌子下面蘸水習字時,胡老師的每次路過都會伴隨着指點或者品評;翻閱朋友圈也常能看到胡老師抒情遣興的詞作。現在打開朋友圈背景圖,還是胡老師手書的《高陽台·賀太中八七屆師生三十年雅集》。看到落款「皖江布衣」、「京都寄客」,一代文士,風骨形貌,凜然眼前。

曾經我聽聞胡老師著作《浪漫的靈知》,僅因為覺得書名有趣便向胡老師借閱。胡老師立刻將案頭所置用以授課的書借我,並說:「你先看着,等新書到了我送你一本新的,這本記得還我。不許弄丟哦,上面還有我要講課的筆記。」雖然我當時沒讀太明白也沒讀完,但我在讀書筆記里寫到:「鬼魅恣行於神光的落幕,萬物消寂沉溺虛無,靈知破碎萎枯……」這段碎片感悟得到了胡老師的鼓勵和肯定,並且在其後的《比較文學》課程中又得到了胡老師的很多鼓勵和嘉獎。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對於中文系學生來講其實是「開眼看世界」很重要的渠道,並且因為它的「新」和「前沿」為學生帶來很多創造性的進步,在胡老師的課堂上我很有收穫。這一點是很值得詳細寫下去的,奈何書和筆記都留在老家了,只能回憶起一些很膚淺的片段,只能等日後單寫一篇以紀念胡老師對我的學術饋贈。

有次向一位胡老師帶的研究生學姐請教看論文的問題。談及當時的項目,學姐說,自己的文章拿到老師面前總是惶恐不安,即使很努力,在看到老師的狀態後也頓覺不足。我問哪種狀態,答曰:將學術視作生命,那種發自內心的真誠與熱忱的狀態。確實,在許多個夜晚,案頭的明燈不滅,是胡老師傾盡心血於學術的照影。工作之餘匆匆回顧與胡老師的接觸,以此哀悼胡老師的永別,瑣碎言語卻不足以表達學生的敬仰與感念之情。

前幾日恰是王文荊公誕辰一千年的紀念日,同為不邇聲色的高才,謹以鄧廣銘先生辭世前所吟誦的一句話紀念我們的胡繼華老師:「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

附記:逝者已矣,親人節哀,變故之外恐添煩擾,故此文授權夏蟲發表,示諸同門,共表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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