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angao2@lifeweek.com.cn我最先收到的生日祝福來自我爹媽。凌晨4點11分，他們給我發了條微信「爸媽祝寶貝女兒生日快樂！」即便我已經是倆娃的媽了，在爹媽眼裡，我還是那個好像需要吹滅蛋糕上的蠟燭才算開心過完生日的小女孩。
兩個小時後，我又收到了第二個生日祝福，來自我老公。他醒來後，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起身坐在床上，摟着我說「老婆生日快樂」，然後照例奉上morning kiss，我開玩笑說：「吻技如常，沒有一絲絲生日蛋糕甜蜜的味道哦。」吃早飯的時候，我收到兩位好友發來的生日祝福短信。以前我們在同一城市時，每逢生日都會互相送禮物，現在隔着半個地球，只能用文字和表情包聊以示愛。最後是髮小發來的消息。我挺感動的，這麼多年了，我總是忘記或者記差幾天她的生日，而發小每年都會在對的時間準確無誤地給我發來祝福短信，即便有時差也不會錯。那些你愛的人、你生命中重要的角色，他們記得你的生日，對一個中年人來說是幸福的。當然，如果我挑剔一點，這份幸福還是有點殘缺，畢竟兒子對我的生日無感。他那張母愛濾鏡後呈現出的可愛小臉蒙上了一層詫異的神色：什麼？今天是你生日！「對啊，你有什麼準備麼？」（其實我知道他沒有，就是忍不住隨口一問）他歪着小腦袋認真思考了三秒，然後走向他的寫字檯，隨手撿起一幅昨天他畫的畫，甩給我：「媽媽，這個送給你。」
那是一張A3的紙，上面是他畫的一艘泰坦尼克號。半年前他開始痴迷泰坦尼克，送給我的這張是幾百張里的某一張——屬於畫殘的那種。怎麼說呢，不是我「虎媽」上身，而是生日這天，我不想再考驗自己的演技了。我坦誠地告訴兒子，如果你願意，你可以認真畫一幅畫送給媽媽做禮物。如果不願意，不送我禮物也沒關係。兒子愉快地答應了，然後就沒有下文了。距離我生日已經過去一個月了，那張畫就像宇宙里的暗物質，我不知其在何方。算了吧，兒子還不到六歲，我對他的要求不能比肩10086的祝福短信。吃過早飯，老公拿出為我準備的生日禮物。雖然沒有精心包裝，但厚重的某電商外殼居然也營造出了一點神秘感，讓我猜不透裡面裝的是什麼。
他略有得意地說：「怎麼樣，不錯吧？我挑了很久。你愛喝咖啡，送你這個正合適。」我知道老公送我這套手沖咖啡工具的由來。我關注了一位日本生活博主，她隔幾天會發一個十分鐘左右的剪輯視頻。視頻里的她穿着Muji風、不露臉，早上起來喝完一杯溫水後，必然會給自己手沖一杯咖啡。咖啡粉是手動磨製的、用量是用電子秤斟酌過的、就連沖咖啡的熱水都是純手工鐵壺煮出來的。每次看着她把滾燙的熱水緩緩倒進濾杯，那根細細的、清透的水柱把咖啡粉沖泡的有些膨脹，然後被上了咖啡色的水滴一粒一粒滴落到分享壺裡時，我那一直用快進速度行駛的中年生活好像能用正常速度慢下來過一會兒了。我愛喝咖啡不假，但我不愛自己動手沖咖啡。每天早上起來，操作家裡的咖啡機為自己泡一杯咖啡是我的極限了。咋？還嫌中年婦女的勞動量不夠飽和嗎？
再說了，人家博主未婚未育，每天最大的勞動量就是伺候貓主子。剩下的時間，擺弄花草、研製美食、端着骨瓷咖啡杯看窗外、聽風鈴。我這個要工作、還要養育倆娃的中年婦女什麼時候敢這麼囂張了？和之前對兒子一樣，生日這天在老公面前我也不必再考驗自己的演技了，直言坦白：「我沒時間搞手沖，除非你做給我喝，否則就退了吧。」我沒有生氣、也不是賭氣，這是一個無奈的中年婦女做出的理智決定。老公還算上道兒，說沒必要退，以後周末兩天的早上我沖咖啡給你喝。考慮到他周一到周五八點以前要進實驗室的現實，我接受了這個提議。這才是我們中年女性喜歡的禮物屬性：我們不要為別人服務、也不要DIY為自己服務，我們想要他人取悅自己——哪怕只是適時的、間歇的。一方面，人到中年，雖然已經不介意自己的年齡了，但每年挑個日子特意大張旗鼓地去慶祝，也是大可不必。青春年少的人，可以喜氣洋洋地開party來慶祝自己的生日，只有到了中年後你才會明白:他們的生日確實值得慶祝，祝賀他們長大了一歲、離擺脫爹媽、自主自由更近了一步。我們中年人在自己的生日上慶祝什麼呢？祝賀自己和伴侶的兄弟情更穩固了？祝賀自己體重又創新高了？還是祝賀自己年長一歲距離「擺脫」兒女、恢復自由又近一步了？那也得兒女足夠爭氣能夠不啃老啊。找不到生日的意義，這是我覺得生日越過越雞肋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生日中最快樂的一環——收禮物，已經無法讓我動心娛目了。《穿普拉達的女王》劇照
我和老公已經攜手共度了彼此人生中的十幾個生日，在送禮物這件事上，我相信他黔驢技窮了。這些年，我收到他送的生日禮物包括：星星燈、永生花，各種中高端的咖啡杯（因為我喜歡，他就送到讓我翻白眼為止）、他動手製作的牛皮復古日記本、算不上奢侈品但價格也不便宜的包包、手袋、蘋果電腦、寶石手串、玉佩——上面刻上了他以我的名字為題自創的一首七言絕句……去年生日，當我收到那塊玉佩時，我就知道，在送生日禮物這方面，這位東北理工直男已經鞠躬盡瘁、竭盡所能了。我有點擔心，再發展下去他會不會把自己的論文打印裝幀好送給我？或者焊個電路板、把實驗室做完手術的小白鼠製作成標本送我？
老公：我的錢不都是你的錢麼，我發紅包給你相當於你左手轉錢到右手，有意思麼？老公：想買什麼你自己買。但我堅持要送你禮物，因為我想把我喜歡的東西和你分享。還是我做人清爽。知道老公喜歡手串，所以生日會批款讓他買。今年，他過生日我送禮更有新意了，把他幾年前送我、但我一直沒啥用處、只好放在角落裡吃灰的一個牛皮小包轉贈給了他——裝你新到手的那幾條手串正合適。估計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讓生日禮物實現家庭內循環的人。人到中年，生日禮物真的會成為一個痛點。它的「痛」不僅僅是窮盡山水不知道該送什麼了；還有禮物的背後可能也反應了你現階段的人生模樣。《摩登家庭》劇照
我很喜歡的美劇《摩登家庭》有一集講的是人到中年、三個孩子的媽媽克萊兒過生日，爸爸、老公、弟弟等全家人分別給她送禮物：一張按摩券、泡澡用的放鬆精油、肩頸按摩器、黑科技護頸枕……家人好意滿滿，克萊兒卻越拆禮物越難過。這些禮物背後折射出了一個疲乏、緊張、沒辦法放鬆、經常睡不好覺的中年女人正在經歷的生活。就像「傳奇」「常青樹」是好詞，但無論是明星、名人還是運動健將，沒有人想接受這樣的稱讚，因為那兩個詞還有另一番解釋：你老了、過時了。如果有一天，老公開始給我送保健養生品，我真的會和他翻臉。日本漫畫家西原理惠子在《最後的講義》里寫道：「女性的人生舞台一直在不斷轉變。從年輕漂亮的女生變成母親，再成為厚臉皮的中年阿姨，最後變成老太太。每個階段的人生舞台都有值得挖掘的有趣之處，關鍵在於我們要有一雙善於發現的眼睛。」如果說，中年婦女過生日一定要慶祝點什麼，我想就慶祝西原理惠子所說的：「讓我們笑着長胖吧，沒有腰的世界非常快樂」，因為那圈脂肪就是我們的冠軍綬帶，它是我們依舊堅挺着、沒有生活干趴下的見證。排版：耿耿/審核：小風
故事須真實可靠，可以是親身經歷，也可以是身邊看到或聽到的故事，要求故事性強，能打動人心，或者具有現實意義。以第一人稱敘事為佳，有相關圖片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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